碰到了胡公子,他叫胡世榮,避了一次雨,就常往這裡跑,有時候還把我叫到軍營裡作陪。他是朝廷裡的人,雖無官職,可所裡的千戶,衛裡的指揮使見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地喊聲公子,也喊我聲‘如夫人’。將官們都以兄弟相稱,既不問我的身世,也絕口不談軍務,可我還是從隻言片語中聽出,他爹是正三品的指揮使。”
她滿臉無奈,羞紅了臉,接著說:“這兩個人交替著來,我也是一會兒像被凍進了冰裡,一會兒像被推進了火裡,又稀裡糊塗地懷上了僩哥兒。”
杜莎會死前塵,仰頭望天。沉默片刻,又悠悠開口:“胡公子這次是三天前來的,一來就說山上那位不行了,讓我帶著兩個孩子去看看。還說他在山上經營了近十年,手裡至少有十萬兩現銀。看在孩子的份上,至少能分我五萬兩。我想自己一個人總不能分成兩半,這樣也好。我若拿到了錢,就到宋國去,於是上了山。”
話已盡,水已涼。容輝放下茶盅,直接說:“胡公子在軍營,我要去瞧瞧。”語聲清冷,毋庸置疑。
杜莎立刻會意,站起身斂衽一禮:“請公子為我駕車。”容輝微微點頭,循著氣味一躍出牆,見那騾馬正在牆根下睡覺,於是順手拿起鞭子,抬手抽出。“啪——”,一聲脆響,又引得一陣狗吠。騾馬一個激靈,一躍而起。
容輝一手拽住韁繩,一手拉過遊車,套上馬鞍,趕到了門口。杜莎叫醒兩個丫鬟,開門出來,直接上了遊車,又由容輝牽著,直上官道。兩個丫鬟怔怔地站在門口,見車駕遠去,才揉著眼睛關了門。
千畝良田,圍著一座營寨。容輝牽著馬車,在田埂上行出裡許,才走到寨外。寨門緊閉,兩側延伸出一道土牆,牆後屋脊重重,已然建成一座村落。遊車直到寨門下,才被守夜的兵丁喝住:“站住,什麼人!”
杜莎掀開帷幔,探出頭招呼:“軍爺,是我,胡公子讓我來的。”
土牆上站起兩個青衣軍士,一人拱手說:“小的不敢當如夫人稱呼,公子就在中帳宴客。”另一人已下了土牆,抽開門閂。
中帳被建成了一座四脊大廳,簷下垂著四面紗簾。微風吹拂,簾捲簾疏,燈光下更像一股躁動的火焰。容輝還在百丈開外,就聽到了陣陣喧囂,心中鬆了口氣:“但凡議論大事前,總是要大設酒宴。可灌飽了黃湯,還能議什麼事?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門軸轉動,“吱呀”一聲,寨門開了條小道。容輝輕拽騾馬,直入寨門。寨中屋舍整齊,有套間,有平房,也有小院,寬高相等,進深一致,好像一列整裝待發的勁旅。穿梭其間,竟有些透不過氣來。
遊車停在中軍帳外,容輝擺好腳踏,請杜莎下車。兩個守門的兵丁也認得她,一個上前見禮:“如夫人好!”一個進帳通傳。杜莎微微頷首,棉步輕移,撩簾入帳。
容輝收好腳踏,將騾馬拉到一邊,坐到車上細瞧。紗簾透光,屋中又亮,廳中人物,清清楚楚。胡世榮果然坐在上位,身姿如松,臉色微凜,沉聲質問:“你怎麼來了!”語氣生硬,透著不耐。眾人一愣,立刻停杯閉嘴,鴉雀無聲。
杜莎襝衽行禮,低下頭悠悠地說:“妾身就是想您才來的!”身姿輕盈,話語溫柔,聽得人心頭髮麻。
胡世榮神色如常,一直看著杜莎。杜莎用歇步蹲著,巴巴地看著胡世榮,等他喚自己起身。兩個人一動不動,氣氛更加凜冽。容輝趁機打量廳中諸人。
廳中坐著六個人,坐在左邊首座的是個穿寶藍底雲紋直裰的青年,容輝雖只看到他的背影,但他右手舉杯時,左手還握著一柄金鞘長劍,顯然是個名劍客。
那劍客對面坐著箇中年,眉似刀裁,面如冠玉。目光深邃,鼻樑高挺,本是一副絕好的面相。只是嘴唇細薄,嘴角上翹,顯得既陰毒,又刻薄,讓人進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