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裡面還是那麼暗。從被木板釘上的視窗縫隙裡透進來的光正一點一點的暗淡,宣示著時間的流失。
水滴迷迷糊糊的已經記不起自己是怎麼被送到這裡來的。等知覺過來時,已經是被綁了雙手雙腳丟在這看來是地下室的屋子裡。大約平日也就是堆放些雜物所用。唯一的光線,從幾塊木板的縫隙間淡淡傳來,卻也只能隱約辨出地上厚厚積著的一層枝葉及塵埃,偶爾有幾點老鼠豆樣的眼光伴著簌索的聲音爬過。這屋子裡突然多出來的人似乎驚擾了它們的安寧,一隻只都小心翼翼的張望了一會,見這人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卻不願意與人為伍,從一旁大搖大擺的溜走。那是卻也這一整天以來這屋子裡看得到的唯一生物,聽得到的唯一聲響。
手腳並用的向著光線透進來的地方爬得近些,綁在一起的雙手努力的抓著木板的邊緣沿著縫隙向外張望著。那縫隙位置很高,他要踮著腳尖才能夠得到。然而看出去,縫隙卻是幾乎齊了地面,看來這屋子有一大半是低於地面,外面也是個促狹的窄小僻靜院子。幾塊木板釘死了本是用來通風透光的小窗。屋子裡一股濃重的黴爛腐敗的味道,雜了一點淡淡的下品藥材的氣味。
大概放心他一個被綁了手腳的小孩子,倒也不怕給他逃了,外面竟然看不到有任何人看守著。
甚至這一整天,整個院子裡都沒有任何響動。比之這黑暗的小屋子裡更加的安靜。
雖沒有見著他,可昨天裡善袖姐姐來過。總算是知道了他不會丟下自己不管,所以扒著踮著,若是他來,就能看到他。
踮得久了腳軟時,就緊挨著溼冷的牆面或坐或靠一小會,然後又繼續扒著縫隙一直看一直看。
只覺得這不到兩天的時間幾乎比他之前十來年的所有日子加起來還有漫長。倒不覺得害怕,只是難熬,彷彿永遠不會有盡頭。
不過兩日的漫長中,似乎已經將那一日的憤怒同悲傷消磨得乾乾淨淨。父母、家人,只在這樣兩日的靜寂昏暗裡同樣暗淡陳舊如一個久遠的夢。記得越來越清楚的,只有他了。
其實這一年來,在他身邊的時間幾乎比在自己家裡還長,而在家的時間裡,除卻了幫忙做事,自己同家裡邊的人的話早已經漸漸少了,多是問一句才答一句。反而是纏著他便喋喋不休,所有快樂的,生氣的,孩子氣的,都跟他說,大多數時候他只是漸漸聽著。偶爾微笑著安慰或者指責一兩句。可就是那樣的一兩句裡邊,卻更覺得溫暖。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比任何人都還要重要。
傍晚時越發的冷了,風從縫隙裡吹起來,一下一下的撞在臉上,使得踮著腳尖扒著木縫站在這兒張望這件事更加吃力,他極力的想多站一會兒也不能夠。緩緩的依著牆角蹲下。擾著手想使自己更暖和一些,耳朵卻不放鬆,仍然警覺的聽著外邊的響動。然而除了屋子角落裡簌索的鼠蟲聲,就只剩下木縫間呼呼嗚咽著的北風,吹得人心裡慌慌冷冷的。
心裡隱隱的就有些害怕。水滴抽抽鼻子,把打了個轉的眼淚忍了回去。在心裡邊小聲的安慰著自己,——他會來的。那聲音卻似乎被這寒氣驅散了,軟弱的連自己都有些不敢聽下去。其實靜下心來想,就算不用靜池說,他除卻了全心待自己,是不會做任何可能會傷害自己的事的。只想著要找他問清楚,可是問清楚之後,自己要怎麼辦?
罵他,撕打他,要他滾,讓他死——這些話都是自己嘴裡邊說出來的。到時候,又拿什麼臉去見哥哥?心底裡微弱掙扎著的聲音,彷彿一絲冷氣,把他小小的心思緊緊抓著。
可就算是他沒有害父親,可是他也沒有救人,是不是?所以,也不能全怪自己,哥哥也不會責怪的,是不是?他從來都那麼寵自己,那麼跟他道歉的話,他一定會原諒的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