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驚濤萬丈-----------------
安陸郡,沉香山。
蕭瑟的風從山間呼嘯而過,插過帳蓬冷冷地打入山谷。
季春時節,居然一樣吹得人哆嗦。
許從悅目送吳為等一行人沿著山道策馬而去,原來挺直的脊樑便慢慢松馳下來。
他低了頭,瞧自己沾著血汙的衣襟,慢慢地將褶皺的地方撫平,又去牽拉袖子上被刀鋒割破的口子。
可惜,皺了的衣料或許還能捋平,破了的口子再怎麼修補也不可能恢復原樣。
他便微微的失神,然後握過懷中一隻玉色荷包,小心地解開,從中拈出一粒瓜子仁,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著。
荷包上,一朵粉白的木槿花輕盈怒綻,清淡卻張揚。
木槿花旁,黑色絲線精巧活潑地勾勒迴旋,繡著一句詩,&ldo;暮落朝開木槿榮。&rdo;
木槿榮……
他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引開敵人捨身救他的小木槿。
圓圓的帶著些嬰兒肥的臉龐,呆呆怔怔的大眼睛,忽而顧盼回眸,卻是清瑩奪目,靈氣逼人。櫻紅唇瓣微揚時,那笑意恰如木槿花瓣和婉舒展,悠然閒適,明澈怡人。
那時她還未與許思顏圓房,一腔芳心如飄搖柳枝般無所縈系。可惜……
可惜從一開始她便註定是他不能沾染無法觸及的,註定了他只能默默牽掛,遙遙觀望,連走近了多看幾眼,都可能是罪惡和褻瀆。
山風夾著隔年的落葉撲面打來,伴著春日裡淡淡的糙木氣息。
那氣息與木槿當年被他擒在懷裡時的氣息好生相似。
而那時他尚未覺出能擁她在懷輕嗅她的芬芳是何等幸福之事,就像他始終未能覺出,到底是何時何地,他夢中總是那張圓圓的笑顏,鼻際總是那淡淡的芳香。
他又拈了一粒瓜子送入唇際。
渾然無味。
只有糙木芬芳伴著縷縷苦澀翻湧。
&ldo;吳為他們走了?&rdo;
身後,傳來女子清脆而焦灼的詢問。
許從悅頓了頓,迅速將荷包藏入懷中,轉身看女子。
深碧衣袍裹著頎長身段,雖有幾處髒汙,卻愈發顯得那面容艷如玫瑰,妍麗奪目。
正是慕容琅。
她不安地盯著許從悅,皺眉問:&ldo;你……你真打算聽吳為的?&rdo;
許從悅回頭,桃花水眸微泛冷光,&ldo;你認為呢?&rdo;
慕容琅輕嘆道:&ldo;我知你一大半為太妃娘娘的緣故。你也不用太憂心,她雖是你……雖與你關係匪淺,但宮中太后娘娘會照拂,何況又是皇上長輩,總有情分在;便是沒情分,那輩分在那裡擺著呢。如今皇上、皇后既已安然回宮,再怎麼著也不好對太妃怎樣吧?&rdo;
&ldo;是麼……&rdo;
許從悅垂眸,低垂的眼睫覆住眼底的色彩,不見悲歡喜怒,獨泛白的唇讓他獵豹般勁健挺拔的身姿顯出一絲脆弱。
&ldo;是。&rdo;
慕容琅深深看他,肯定地回答道,&ldo;皇上一向寬仁,上回泰王父子牽涉江北兵變,鬧那麼大,皇上不是一樣只是囚禁,根本不曾傷他們性命,又怎會真對太妃怎樣?&rdo;
許從悅點頭,&ldo;當年章太后謀逆,先帝不曾拿他怎樣;泰王謀反,皇上也不曾拿他們父子怎樣。所以,你半逼迫半慫恿我走到這一步,也算是為我們母子好?贏則能佔這大吳江山,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