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的喜慶還未消盡,謙和有禮的行人也只是將躲閃的身子向兩側的店鋪房簷挪得更近些,惹來店鋪迎門夥計越發殷勤的笑容。
由十來匹高頭駿馬拱衛著的兩架青蓋油篷車,沉靜有序地向城東南方向逶迤而去,一個轉彎,漸沒了影子。
打看見車隊,就一直屏著呼吸的一個閒漢,長長地吁了口氣,兩隻破棉袍的袖子籠起了剛才恭謹垂在身側的雙手,嘖嘖有聲地咂起舌,“到底是世家名門!臘月裡看著周家大出殯。還以為周家就敗了呢!”
幾個手裡拿著傢伙什兒的漢子聽著風聲向著屋簷下湊了過來,剛才發言點評的閒漢輕吸了口氣。狠狠地朝著自個兒的大油臉上抽了個嘴巴子,緊接著訕訕地對面前明顯有著北方人高大身形的生客陪起笑。
就在半個月前。他的幾個夥伴也是在街上說著周家的閒話,過分了點,結果被據稱是周家五奶奶孃家燕州來的幾個家人胖揍一頓。直到現在,還有兩個缺了牙折了胳膊的還躺在家裡,沒臉再到街面上混。
“兄弟,我是從雲州來做生意的!”,領頭的外來客商愣了下,壓低嗓子回了一句,接著大聲地哈哈一笑。熱情地搭上了眼前霍城原住民的肩,憨厚的圓臉上快速地閃過了一絲精明,邊上的幾個夥計也配合著抖了抖手上的扁擔簍筐。
“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討生活的人都懂!在下想在江南掙份家業,初來乍到,自然要先搞清霍城的道道。見老兄對霍城事熟,不如就喝上兩杯……”
幾個做生意的外來漢子裹挾著聽著有酒吃就變得更熱心熱口的好心男人,轉進了邊上小巷一個生意清淡的小店。
幾碗劣質黃湯下肚,幾顆黑壓壓的腦袋聚得更緊了。刻意壓低的聲音也漸大了起來,狹小的鋪面中氳著的劣質酒氣也多透了幾分暖意。
“要不都說否極泰來!周家也是運道好,雖說現如今一家男人都丁憂在家,可他們那個死了的五爺當初居然救了當今新冊的太子爺。看著後福不淺!”,高大的胖商人嚥了一口酒,臉上帶上了薄醉的紅暈。掩著心底的嗤笑。富貴險中求,為官。為商,都一樣。說來當官的,反而還要更狠些。
“要咱說,是周家的祖墳風水好!一座霍城半城周,芳溪對岸雙狀元。這撐了三五百年,周家的風水福運本也該盡了,可這一次,從周家孟氏太夫人到周家三房最小的齊哥兒,一氣兒又往他家祖墳裡埋了一排棺,可不該後世子孫繼續升官發財了!”
霍城土著閒漢醉眼看著幾個外來土包子屏息聽講的專注樣兒,更是細細地反覆嚼著剛塞滿嘴的肉絲,覺得味盡了,才狠狠地囫圇一咽,又搖晃了下腦袋,“可惜周家老五……唉,沒那命……聽說,他留下了一個姑娘,還有個遺腹子應當也該生出來了……等到太子登基……”
“週五的那個姑娘,現今如何?”,打從雲州來的商客,狀似無意地打聽起本就是要重點關注的事情……
被無聊閒漢和外來客商議論著的車隊一路無礙無阻,順順當當地停在了霍城城東南的一座大宅前。
油壁車直接入了二門,車上的人才陸續地下來,早已候在內宅門口的一群使婢,手腳麻利地衝上前迎接著城外別莊歸來的主人們。
見著一片無聲卻熱鬧的景象,周家二奶奶高氏抬抬手止住了身邊婆子的殷勤相扶,原本溫順的臉部線條繃得硬直,很是讓周邊的僕婦一陣心驚。
跟著高氏身後的三奶奶林氏低眉斂目,而四奶奶閔氏則是一副神魂不寧,物遊天外的模樣,更讓有眼色的下人們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這五奶奶在半山別院生產也實在不方便,從城裡到霍山,遠著呢。莫不是……”,奉了周夫人等在門口迎著幾位奶奶的餘婆子,小心翼翼地湊到高氏身邊,輕聲探問。
“五奶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