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左軍鑽進來打,恰有機會將其包圓,但陳韓三心頭總有不詳的預感。
江東左軍攻沂水大營就出乎人的意料,轉而棄泗陽,不作絲毫的休整,就猛攻宿豫的河東大營,更是出乎人的意料——除了自己率兩千騎兵追上來外,馬蘭頭在泗陽、劉安兒在徐州就根本沒得及有什麼反應,江東左軍太強、太快了。
馬蘭頭在泗陽,主要是防備江東左軍從淮水北岸、泗水下游渡河登岸,救援劉庭州所部的渡淮軍,根本就沒有想要江東左軍竟然膽大妄為到要在兩天時間裡連破他們在沂水、泗水所設的兩座大營,直接繞到泗陽的上游來,鑽進他們的腹心裡去。
馬蘭頭、孫壯在泗陽會是什麼表情?會做怎樣的調整,有沒有能力今夜就將劉庭州在泗陽的渡淮軍殘部吃下來,再揮師援宿豫?
陳韓三不得不考慮,今夜他再不出手,要是給江東左軍順利攻陷宿豫的河東大營,明天就渡過泗水會發生怎麼的情況?
流民軍在泗水西岸的兵力雖多,但此時的宿豫卻是個不大受力的腰眼。
陳韓三不得不認真的去思考,一旦流民軍在泗水西岸的軍事部署給江東左軍犀利而又快速有效的攻勢給攪亂,徐州圍城戰很可能就給瓦解,江東左軍的水營戰船再長驅直入宿豫北面的泗水河段,他所部兩萬多兵馬就要給徹底的阻隔在泗水河東,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
想到這裡,陳韓三寒氣直竄尾脊,那頭東海狐當真是野心勃勃而又貪婪無端。
東海狐很可能就是這麼計劃的,不然斷無可能棄水營不用、棄水路不走,而走陸路強攻沂水大營、宿豫河東大營。只要江東左軍的攻勢在沂水大營或宿豫河東大營稍受挫,不但江東左軍會損兵折將,也再沒有足夠時間去救劉庭州。
就算不提兄弟被殺的血仇,只要揣測到東海狐林縛有這樣的奸謀,陳韓三也無法再置身事外,也不敢再恤兵力不用。
帶兵過來,看到江東左軍撇開其他三面,專攻河東大營的南門,陳韓三將騎兵漫荒野的散開,先點出數百精騎,從右翼猛攻江東左軍。
眉月當空照下,清輝如水,夜裡的天氣也不炎熱,恰適合夜戰。
當世多數人到了夜間視力會變得極差,鄉下人稱之為“雞瞎子”,謂雞進窩時,眼睛就變瞎,看不清楚東西。但對經常能吃得上肉的人,這種症狀要輕得多。
事實上吃動物肝臟,緩解症狀更為明顯,當世醫書已早就有拿豬肝治夜盲的方子。
手下這兩千騎兵,花了陳韓三極大的心血,都是好不容易攢起來的精銳,伙食要遠遠好過普通流民軍,便是要陳韓三麾下,補給供應也分三六九等,這兩千騎兵自然是最優等的,流民軍內部稱其為吃肉事魔。
雖被稱為魔,但好些人眼巴巴的想要擠進去,畢竟能連續吃上幾頓紅燒肉,是許多人一生以來最奢侈的夢想。
要說流民軍裡有適應打夜戰的精兵,陳韓三所部的這兩千騎兵要算一支。此外,騎兵對指揮的依賴性也要弱於步卒。
一次投入數百精騎,在眉月黯淡的光輝下,烏壓壓的散開,揚蹄奔來,氣勢駭人。
正當騎兵衝擊的是江東左軍的兩個步卒陣列,皆以斜陣分立,逐層銜扣,彷彿燕尾。
江東左軍步卒陣烈的弓弩密集而且犀利無比,在陣前盾車銜扣,其槍矛、高盾與陌刀布列層次分明,對抗騎兵衝擊的能力極強。
要是有可能,陳韓三也不想正面衝擊江東左軍的步卒陣列。
但是除了內側負責攻營的兩千多兵卒外,江東左軍在後翼佈防的步卒共分六個斜陣停立,彷彿羽羽相接的鴻雁尾翎,又彷彿蓮花瓣。
由於視野遮擋,距離太遠,江東左軍的陣心情況也看不大清楚,黑糊糊一團,預備兵力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