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員隊活動較為獨立,在淮泗間一停留就是大半個月。後期都到雲梯雲附近勘測地形,甚至還出了一趟海。在顛簸的風浪裡,走近海到膠州灣,那浩蕩無邊的爛黃水洋,那激石拍岸的驚濤駭浪,那遮天閉日的船隊,都叫張苟知道外面的世面是何等的寬廣。
一直到七月上旬,張苟才隨學員隊返回沭陽。
望著山陽灣的浩蕩淮水,站在淮河北岸大堤的張苟心緒激盪:就在一年多前,皇覺義軍橫掃淮北,他隨杆爺率兵奔襲雲梯關,也從這邊走過。那時候看淮水只是渾濁浩蕩的水流,自謂足智多謀,麾下又兵強馬壯,有橫掃天下之雄志,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坐井觀天!
“嗒嗒嗒”,聽到馬蹄聲,張苟回頭看去,陳漬牽了一匹馬走來。
“聽說騎營渡淮進泗陽了,你知不知道?”陳漬捱過來,小聲的問道。
張苟點點頭,一屁股在泥堤上坐下來。
“會不會是去夾擊大小姐?”陳漬問道。
張苟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也許不會!”他雖然這麼猜測,心裡卻沒有一點底氣。
學員隊這段時間都集中在沭陽一帶,對淮安的軍事形勢並不清楚,張苟也是昨天才知道騎營渡淮的事情。
他們已經不是一年前坐井觀天的流民軍將領,知道流民軍裡所謂的精兵跟真正的百戰精銳有多大的差距。
鄢陵一戰,陳芝虎部也就萬餘精銳,愣是將打算從鄢陵跳出包圍圈的胡老四部兩萬多人殺了乾淨。
陳芝虎部,他們沒有接觸,所以不能體會陳芝虎所率百戰虎賁的強悍。
但是淮東軍,他們這一年來所見、所接觸、所學習,已經讓他們接觸到淮東軍真正精髓的核心,自然就深知淮東軍的精銳。
這次隨林縛北上的兩千騎卒,有四百重甲騎,其餘都是披甲輕騎。將卒們在大伏天酷暑裡能牽馬日行百里,只要這兩千騎進入汴水西岸,迂迴穿插,怕是除了少數城池,野外就沒有義軍的落腳之地了。
在泗陽,除了淮東騎營兩千精銳,還有鳳離步營近五千精銳步卒、靖海第三水營兩千餘水軍駐在泗陽。
要是林縛從泗陽抽調主力,西渡汴水,與陳芝虎夾擊紅襖女,紅襖女要麼倉惶往西逃竄,要麼困守淮陽城,實難想象她野戰能有什麼勝的機會。
還要考慮徐州的孫韓三部以及駐守濠泗的長淮軍,都是遠比義軍要精銳的官兵。
張苟皺著眉頭,心裡憂思不解。
陳漬咬著嘴唇,說道:“你嘴裡說是不會,心裡卻知道騎兵要渡汴水的,對不?”
“我不清楚,也許會,也許不會,”張苟心裡頗為掙扎,說道,“即使騎兵要渡汴水,制置使不會不考慮杆爺的態度。騎兵渡淮,也許只是警告杆爺不要輕易妄動!即使這邊真要去夾擊大小姐,你我又能做什麼?”
陳漬一屁股坐地上,一臉沮喪。也不曉得何時,便給淮東所吸引,就如他曾立誓永不背叛杆爺、安帥的恩義時,這時候即使不考慮住在崇州的家人,要他逃脫去投杆爺,也覺得很困難。
陳漬也想仿效張苟學水戰,大不了以後避開杆爺跟大小姐,再不濟兩不相幫就是。陳漬心裡打著這樣的主意,但是知道淮東騎營主力渡淮北上,很可能與陳芝虎所部匯合去夾擊大小姐,他心裡還是狂躁難安。
這會兒急如暴雨似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張苟站起來,看到一隊騎兵正沿著堤道馳來。
張苟與陳漬牽馬下了大堤讓路,等騎隊靠,才看到林縛穿著青甲,正打頭策馬。還有行軍左司軍曹子昂、步軍司左軍指揮使寧則臣等人陪同。
張苟心裡有些擔憂,他與陳漬在此私會,怕林縛、曹子昂等人看到心裡會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