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鴨蛋臉兒滿是興奮,下了車就嚷嚷,天色還早,要溯溪而上,春日尋芳。渾然忘卻了矜持高貴的公主身份,霎時還原了十幾歲小姑娘貪玩的性子。
將腦中釀酒的念頭暫且拋開,李巖的心也隨這條彎彎曲曲的清溪變得輕鬆起來,帶著幾名隨從,與永穆公主並肩沿著溪岸步行。
腳下是野花淺草,越往山谷裡走,景色越見清幽,夾岸一片梨花開得似雪,倒映在幽碧的溪水,幾塊錯亂的溪石疊臥,永穆公主梳著少女的墮馬髻,上身是齊腰的淺紅短襦,下著顏色漸深的石榴裙,裙長曳地,步履輕盈,環佩兒珊珊作響,輕快調皮地走在李巖前面。
忽聞啾啾幾聲鳥鳴劃過空谷,李巖饒有興致地取下腰間橫笛放到嘴邊,緩緩前行,橫笛幾聲,行雲流水一般,鎖住這處寂寂的空谷。
一片雪似的梨花樹下,永穆公主雙手提著曳地的紅裙,聽著橫笛聲在花樹下像只鳥雀般蹦蹦跳跳。
她停下來手扶花枝,苗條修長的淡紅身姿盈盈背立,她知道巖哥兒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
一片雲移過來遮住陽光,山谷忽地暗了許多。
她是皇長女永穆公主,宗室不能婚配……李巖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我不是接近她只為搭救父親麼?怎麼動了婚嫁的念頭,她是那麼美麗善良……李巖的心如同這剛被白雲遮住的山谷,變得黯淡。
我們的愛是不是註定就是一個悲劇,難逃命運的魔掌?
李巖往前走出了梨花林,橫笛聲隨心意轉成了宛轉憂傷的調子,讓人生出淡淡的哀愁。
雲澹澹,溪水悠悠,聲聲橫笛吐露出李巖剛添的新愁,他在心中自問,我與永穆姐姐能在這片梨花樹下守到白頭麼?世俗禮法,皇權威嚴……李岩心中驀地一痛,眼睛彷彿跟水洗了一樣,還帶著溼溼的溫熱。
“巖哥兒,你怎麼了?”情人間心有靈犀,永穆公主的心裡顫抖了一下。
“沒,沒什麼,跟姐姐出遊,高興感動得……咦,這不是七葉樹麼?”李巖臉上擠出淺淺的笑容,掩飾自己的心事。
很快轉移了話題,李巖視線落到了一棵樹幹聳直,冠如華蓋的大樹上。
七葉樹林,還混生著不少的高大挺拔,葉形古雅的銀杏,這片林子一眼望過去連綿好幾裡,大大小小怕是有幾百棵。
快步上前,李巖細細一看,灰褐色的樹皮呈片狀剝落,沒錯就是與松,柏,槐,柳齊名的行道樹,“姐姐,這樹姿態雄偉,葉大而形美,遮蔭效果好,初夏繁花滿樹,開花時碩大的白花似一盞盞華麗的燭臺,蔚然可觀,這片林子是誰的?”
“巖哥兒還懂得不少。”永穆公主讚了一句,每年夏天她都要到這處山莊來避暑,自然知道七葉樹盛開燭臺似的白花,“這片林子,溪谷,與山莊相連的兩座小山峰,山莊附近幾百頃地,都是父皇賜給我的嫁妝。”
“嫁妝!”李巖酸酸地應了一聲,眉頭微皺,心中低嘆,唉,可惜不是我的,他是王駙馬的。
永穆公主注意到李巖的情緒有些低落。
臉上擠出微笑,李巖道:“姐姐的嫁妝豐厚啊,得多安排幾個園丁,專門來打理這片林子,植樹造林,日後還是個生財的路子。”
大唐的園藝不知有沒有展前途?樹木不會被官府無償地徵用吧?李巖竭力想驅走心中對永穆的愛戀。
愛情又不是物件兒,緣來緣去,誰又能輕易放得下?總是痛。
“巖哥兒,姐姐這處莊子就送給你。”永穆公主動了情,脫口而出。
李巖搖了搖頭,面露微笑:“不要,巖哥兒如果能娶到姐姐這樣笑靨如花,溫柔似水的女子,就用十座八座這樣莊子作為聘禮。”
說完這話,李巖轉過頭去,淚水已是奪眶而出,他不想讓永穆公主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