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決定先不把這件事情告訴猴子,看看情況再說。但是同時我也預料到了,這次的旅途一定不會輕鬆。
我看著外面的田野,車燈照在茫茫的原野上,原野漫上了一層白霧。霧氣瀰漫,彷彿黃河一般渾濁,讓我怎麼也看不清楚前方。
再遠處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幾盞燈忽明忽暗,轟隆隆的列車寂寞地行駛在荒蕪的黑暗中。我縮緊了衣領,想著我到底是離真相越來越近,還是越來越遠了呢?
回到座位上,猴子正在那兒翻看一本破了邊兒的旅遊手冊。我心裡亂糟糟的,又怕猴子跟我說話,便把頭歪到一邊,裝作睡著了。我眯著眼看大山在黑暗中隱約露出的輪廓,荒無人煙的草原,忽明忽暗的燈光,胡思亂想著。我有些拿不準,猴子當時讓我來若爾蓋草原的理由簡直荒謬透頂,一看就是瞎掰的。但是我當時為什麼想都沒想,一下子就答應了呢?
我和猴子之間的深厚友誼固然是主要原因,但是說老實話,我在內心深處好像對那裡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我曾經到過那裡一樣。其實,在我內心深處還有一個隱秘的理由,那就是,我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能在那裡找到黃曉麗。
在這些天經歷的所有人物事件中,黃曉麗是最讓我搞不懂的。可以說從一開始相遇,一直到她離開前說出那句古怪的話,都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我想從猴子嘴裡套出點兒什麼,但是這小子也對她一無所知,只知道她出生于軍人世家,父親是四野的一個頭頭。她前幾年才來黃委會,為人很低調,很少和別人談論家裡的事情,所以猴子知道的並不多。
我一個人在那兒悶頭想了又想,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火車轟隆隆響著,在這單調的環境下,我的眼皮漸漸抬不起來了,脖子往衣領裡一縮,靠在座位上,就呼嚕呼嚕睡著了。在火車硬座上睡覺是最痛苦的事情,你剛剛要睡著,頭一歪,身子就差點兒摔倒在地上,立起來再睡,要睡著了,身子又要歪倒。就在這半醒半睡之間,我看見猴子站了起來,從行李中掏出一個破本子,小心檢視著。我迷迷糊糊嘟囔了一聲,他嚇得趕緊把本子藏起來,朝我傻傻笑著。我胡亂罵了一句,接著睡了過去。
第三卷 活人禁地 第一章·活人
在蒼莽雄渾的青藏高原東部,四川、甘肅、青海三省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座連綿起伏的高大山脈。在果洛山、阿尼瑪卿山、西傾山、西秦嶺的群峰之間,卻突然塌陷了一塊,形成了一塊海拔三千三百米至三千六百米的獨特高原盆地。
在這塊高原綠洲中,有嘎曲、墨曲和熱曲流過,還有白龍江、包座河和巴西河,以及奇特的黃河第一灣。各種河流蜿蜒起伏,水流充沛,甚至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沼澤。這塊罕見的高原盆地,在古代被稱為松潘高原,也叫若爾蓋草原。
若爾蓋歷來是去甘抵青的交通要道,是阿壩州的北路重鎮。它處在北去河湟谷地,南下岷江、大渡河,東出嘉陵江通達四川盆地的三角區域,交通和貿易地位重要,歷來都是青藏高原與內地進行溝通與交融的前緣地帶。
來之前,我只知道它是一個沼澤遍佈、雪山環繞的地方。在車上看了相關介紹後,我才知道此行的可怕和艱難。
1935年,紅軍開始了二萬五千里長徵中最可怕的一段——爬雪山、過草地。在那段路上死去了無數的紅軍戰士,被稱為長征中的死亡行軍。這段遍佈白骨的死亡之路,就是若爾蓋草原。
若爾蓋草原雖然在四川,但是地處三省交界,倒是從蘭州搭乘去青海的車更方便。我們倆弄了塊紅布纏在胳膊上,偽裝成去那邊串聯的紅衛兵,說去若爾蓋草原瞻仰一下我們紅軍當年爬雪山過草地時犧牲的烈士,連哄帶騙,好說歹說,總算搭上了一輛去郎木寺的貨車。顛簸了一路,我們到了郎木寺。
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