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有一對大宛名產“菊花
青”,雄肌健骨,卓犖不群。別的車輛經過北平北海三座門金鰲玉爍橋
的時候,因為橋基長聳,跟車的必定要挽上勒下。唯獨這對菊花青所
駕的敞篷車上不需挽,下不用勒。當年德國公使館也有一對棕色駿
馬,公使夫婦也喜歡乘塵敞篷馬車逛街,有時兩車在文津街相遇,我們
的車直上直下健步而前,他們的車可就辦不到啦。所以德使夫婦對於
舍間的這對菊花青愛慕之極。後來洵貝勒載洵的大管事梁增,在西單
牌樓大木倉衚衕口外開rJ,…家天福馬車行,特別訂製一輛結婚禮車,
銀飾彩袱,雕雲九色,車門由正面開闔,新人上下隆重端莊。所以當時
講究人家舉行婚禮,都願意租用天福的新式禮車,梁管事就時常商借
舍間這對菊花青充場面。先伯祖故後,這對菊花青護送靈輛到京西核
桃園塋地安葬之後,這兩匹名駒,不飲不食,沒有幾天就雙雙痍廢殉主
了。桐城馬其昶前輩寫了一篇《飛馬行》,引起當時學者名流以及先伯
祖生前同年友好,如陳寶琛、李盛驛、黃體芳、寶竹坡、梁鼎芬紛紛以詩
文詞賦,紀實表揚。可惜那些彙整合冊的詩文都散失了。
北伐成功後,筆者住在上海新重慶路,臨近馬霍路,在寓所陽臺上
就可以用望遠鏡看到跑馬廳賽馬的熱鬧情形。筆者雖然不喜歡買馬
票,可是對於看賽馬則頗有興趣。馬霍路一帶有很多的馬廄,每當晨
光熹微或是夕陽銜山的時候,三五成群的馬伕,都把馬牽出來遛彎兒。
這時候輕褡緩轡,人馬意態都是輕鬆閒散。若是能跟一些馬伕一邊閒
聊,一邊漫步而行,可以從馬伕嘴裡聽到許許多多豢馬常識。據他們
說:馬場裡黑幕重重,為鬼為蜮的事,實在說之不完,大賽的時候爭先
讓位,馬師們搗鬼的花招千奇百怪。姑不談人,就拿馬來說吧,如果是
匹名駒這次大賽奪標有望,侍候這匹馬的馬伕,前兩個星期,就要眠食
與共寸步不離,來看好自己的馬。加水上料固然要特別小心,每天逐
要加喂一餐新鮮紅蘿蔔,馬吃紅蘿蔔等於人吃人參進補一樣,不但增
加耐力,而且可提高速度。可是要特別防範別人餵它蘋果,馬是愛吃
蘋果的,要是賽前有人餵它蘋果,等於下毒。出賽時一下馬道子,立刻
勁道全失,只有看著別的馬絕塵而馳了。更有些不道德的騎師,賽前
給自己馬偷偷打一針嗎啡,給別人的馬暗中注射鎮靜劑,或是在馬鞭
子上加鋼針打短刺。不過這類事情要是讓賽馬會查出來,不但騎師不
準出賽,事態嚴重的,甚至馬會永遠除名。雖然處罰如此之重,可是仍
舊有人以身試法,希望僥倖成功的。
上海跑馬廳的馬伕如果馬主的馬懷孕生產,多餘的馬奶,向例歸
馬伕出售,算是馬伕外快。上海賣馬奶並不吆喝,在馬脖頸上系一銅
鈴,鈴聲丁當馬就施施而來了。馬奶入口微酸,沒有牛奶好喝,可是當
時上海有名的西醫臧伯庸、曹子清,中醫夏蔭堂遇到下肢痛風的病人,
必定是勸病人多喝馬奶。一般人都嫌馬奶酸難下嚥,夏蔭堂告訴病
家,馬奶裡放幾粒炒焦的松子仁,果然就不泛酸而且隱泛奶香了。
民國二十二年筆者正在武漢工作,元旦那天清早,平漢鐵路局幾
位名票何友三、費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