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來,像是從彩雲中走出一般。衣帶雲絲縷縷,更見個仙袂飄飄。
是幻覺麼?方洪揉了揉眼,卻見那少女的花鋤之上,還挑著個花籃兒,在壁陡的懸崖上行來,竟有似緩步在平地一般,方洪確知這不是幻覺,但是,武林中竟有這神奇的輕身功夫。忖道:“我要上這懸崖,雖也輕而易舉,但要像她這般緩步而行,卻是望塵莫及?”
只聽秦九凝在身後冷冷地說道:“是她!當真冰肌雪骨,蘭桂其芳,咦!她在作甚?”
她在作甚?只見她緩步崖頭,啊!原來是在擷取崖縫中藍色的小花,那是一朵朵藍得晶晶發亮的小花。她的腳下,又飄浮過朵朵彩雲,可就更像是雲端的仙女了。
方洪看得如痴如呆,風在樹梢低語,陡然眼一亮,原來是驕陽自雲縫吐豔,更覺塵風兒軟,嫩寒輕又暖,只見她緩緩移步,更見斷霞千縷,萬縷,緲緲,縹縹,方洪只覺自身亦在那彩雲之間了,他忘了一切,忘了身在險地,忘了師門的恩怨,忘了父母不共戴天之仇,漸漸,漸漸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忽地,秦九凝的聲音,急促而冷地在身後說道:“現身誘敵!小心應敵!我即來援!”
話聲未落,風已颯然,最後一句輕得僅能聽聞,方洪回頭一看,秦九凝已是蹤跡不見。
眼前但見雲端的仙女,何來強敵?但他卻身不由己的從那隱身的樹下走了出來,並未作絲毫戒備,目光早又被那崖上的少女吸引。
驀地,那少女一聲“啊呀!”陡然,似彩雲飛降,眨眼已飛落崖下,快得像星刃飛瀉,但她鋤上的花籃兒,連輕晃也不會,身形才穩,只見她懷中已抱著一隻小兔兒,小兔兒在聲聲哀叫,陽光照射之下,兩眼火般紅。
她飛落之處,和方洪相距不過三丈,但她卻如不見,是鶯鳴曉樹?還是她在說話:“淘氣的小兔兒啊,我就採花兒給你哩,要你別跟來,你卻偏不聽話,跌傷了那裡啊,痛不痛啊!”
邊說,一邊憐惜地伸開它的腿兒瞧!只見那小兔兒後腿之上,果有銅錢般大的一塊血紅,那少女像是痛惜萬分,輕輕地將小兔兒放在地上,不,是她的裙上,原來她蹲下身來,她那鮫綃的長裙,已鋪撒開來!
她忙忙地在懷中掏了一會,說:“這可怎好,我的手絹兒忘了帶啦!我拿甚麼替你裹傷啊?”沉吟了瞬間,忽見她牽起長裙,顯然她要撕裙為兔兒裹傷。
咦!她要是撕毀了她這雲般衣裳,豈不可惜,方洪不由自主的快步上前,掏出他的手絹兒來,輕聲說,輕得像怕聲音大了,會把這林中仙女驚嚇了一般,說:“姑娘我這裡有,只是,只是……”
雖也是塊潔白的絲絹兒,還是在窮風谷,變生意外那一日,寒梅妹妹為他洗濯過的,自此,他就貼身藏在懷裡,再也捨不得用了,但他此刻掏了出來,卻覺粗劣不堪,這能入她的手麼?她那纖纖的十指柔荑。
但她纖纖的十指柔荑,很快的伸了過來,眼未抬,並不瞧方洪一瞧,說:“多謝你啦!”輕輕地,但手法卻快極,替那小兔裹好了傷。
方洪靜靜地瞧得出神,瞧她裹好了傷,站起身來,卻躊躇起來,原來她要抱那小兔兒,卻又不能拿那鋤兒籃兒。
方洪忍了半晌,說:“姑娘,我替你拿,好不好啊!”那少女一驚,驚得像受驚了的小兔兒一般,原來她全神專注在小兔兒身上,方洪曾遞給她手絹,又曾說過話,她竟會不覺,此刻出聲,才發覺身邊有人。
但她一見方洪對他微笑,她也笑啦,笑得柔美之極,說:“好啊,你替我拿,只是,小心,別弄亂了我的花兒。”
她這麼一仰面平視,方洪幾乎看得呆了,當真芙蓉如面柳如眉,一笑櫻桃破,竟無法形容其美,實則方洪這一對面,並未生出半點美醜之感,只覺剎那間,靈臺空明,有無比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