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早已經隨著時間一起化成了一堆白骨,曾經鮮亮的容顏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雖然他知道,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啊。哪怕那下面是一具白骨,他也想抱住她的顱骨,跟她講一講這些年來他的愛恨思念。好像只有那堆白骨,才能讓此刻已經垂垂老矣的他,心平氣和地站在她面前,不用因為要面對容光絕世的她而心生羞慚。曾經的仇恨也都不重要了,他一生受困於武林正道,如果能在死前放縱一回,他也心甘情願。
墮落吧,就這樣墮落吧。哪怕翟挽泉下有知,會罵他會很他,他也無所謂。他只想抱抱她,將曾經欠她的懷抱還給她。陸景吾甚至經常在想,倘若當年不是他選擇了敬湘湘,木小樹就不能找到翟挽,那她就還是在自己羽翼下下小心躲藏的少女,哪用經歷後來那麼多的風霜,他們兩個更不用到了最後那般境地。
然而,就在他開啟棺槨的時候,他卻呆住了。棺槨中的女子,一身紅衣獵獵,依稀還有幾十年前在摩崖嶺上的風姿。她的頭髮充滿了油量的光澤,面板吹彈可破,身姿也是一如既往的輕靈。他以為的枯骨白髮統統不見了,躺在裡面的少女,美好得像個夢一樣。
他以為他真的是在做夢,翟挽的時光被他那一劍斬斷,她站在時間之外,看著他們這群人在歲月中慢慢老去,而自己卻年輕如昔。但很快,在他碰到那張冰冷的面頰時,他的夢就醒了。
容顏雖然未老,但面板冰冷,身體僵硬,早已經沒有了呼吸,翟挽屍身不腐,也許是因為她拜火教有什麼聖物的原因,但斷不可能沒死。當初他一劍當胸,是他親手殺的人,他武功在江湖上一度登頂,怎麼可能有錯?
但明明知道人已經死了,他看著那張容顏卻依然心生無限眷戀。想來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知道翟挽愛美,看中自己的容顏,臨死之前將她的屍身搬到了自己墓室的旁邊,並沒有燒燬。又因為顧忌著她跟自己的大仇,不願意當個不孝子弟,就算再喜歡她,也不肯和她死同穴,將她搬到了耳室中。比鄰而居卻永不相見,那是他給自己的懲罰,也是他在這無所牽掛的世間,給自己留的最後一點兒溫暖。
當初,若是他一個想不開,沒有收斂翟挽的屍身,或者將她一把火燒掉,怕是已經永遠見不到她了。
陸景吾想起來就覺得有些後怕,抬眼看向翟挽,她想是被他問得愣住了一樣,頓了頓,才說道,“我?我自然是要找當年是誰到江湖上傳揚是我殺了人的。”
陸景吾聽得下意識地皺了眉頭,“你殺人?你殺人是從焦肯開始暴露的,那個時候江湖上的人才把你跟拜火教對起來,需要誰的傳揚?”
“當然有人了。”翟挽轉過臉來看向他,“當初我殺焦肯被發現,那些人將我擄走,他們在我面前說什麼‘魔教寶物’。人人都知道當年拜火教沒剩下幾個人,寶物的事情這些人又怎麼會知道?況且,你不覺得太巧了嗎?你爹都沒有看出來我用的武功,他們個個都看出來了?”翟挽抿了抿唇,“固然這些都能講通,還有一件事情,是萬萬說不過去的。”
“都知道我殺了當時的少林方丈,但沒人提過,少林方丈的屍體究竟是在哪裡發現的,人證物證一個都沒有,我也沒用拜火教的武功,誰能一眼就看出來少林寺的那個老禿驢是我殺的呢?又是誰,到江湖上去說的呢?”
第六十章
翟挽突然笑了一下,眼中有著深深的悲哀,“我曾經很想告訴你,我身後一直有個人,指使著我去殺人……”陸景吾聽了,下意識地問道,“那你為何不曾說過?”
翟挽臉上笑意更深,他瞬間明白過來,不是不說,而是不能說,到了後來,就是說了也沒什麼用處。
試想,當初如果翟挽一開始背後就是有人在指使她殺人,那這個人手中肯定握著她的什麼把柄,或者……是拿什麼東西在威脅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