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堆疊滿肩,回身入城去了。眾克卒喧譁不息,軍士將銀錢四下拋撒,鬼卒們攘臂爭奪,亂搶一空,盡皆滿面堆笑而散。
功曹、土地等隨車駕回府。進了大殿,大王慰勞二神,側殿設宴相款。手抱阿醜,垂淚道:“我兒這般長大了。今日若非東嶽碟文傳報,此時汝已墮落孽城之內。”阿醜道:“大王,你是何人,這樣愛我救我?”大王道:“我非別人,乃汝親父,杜都督名成治的便是。”阿醜聽了,扯住杜成治衣襟,大哭道:“你既是我父親,在此做官快活,如何將我流落,伏事別人?”杜成治亦吳道:“我兒,可憐你命薄,遭此流離顛沛。幸喜林禪師收養在莊,不致受苦。頃者遊弈大使接得嶽府碟文,報稱汝入冥司,已近枉死城,故我親來救你。又賴土地、功曹已先在彼相援。”阿醜道:“我要到潘婆家去,路遇大蟲,上樹躲避,不期失足跌下,心忙意亂,錯走路徑,撞見這夥兇鬼,纏了這一會。那生得醜惡怕人的,是什麼大王?十分可惡。”杜成治道:“這魔王自從有地獄,即據枉死城,收錄一切橫死傷亡魂魄,暴虐貪利。凡冥府諸曹官,典殃滿轉生陽世,為官清正。惟此魔罕得託生,數百載間,儻有大貴靈魂自人枉死城者,方可代位。然後此魔得生陽世,位極人臣,欺君罔上,蠹國害民。若吳之伯(喜否),秦之商鞅,漢之董卓,皆是此魔轉世,荼毒生靈。自漢末到今,將及四百餘年,彼大數又當轉生陽世,故今要搶汝入城代職。但此輩小人,惟利可動,故我不惜數百萬冥錢,救你性命。”
阿醜道:“我聽得人說,世上惡人,死後決落地獄,受諸苦楚,不知真假?若真有,我要看一看耍子。”杜成治道:“地獄陰險,汝不可觀。但人心一念善,在在天堂;一念惡,種種地獄。比如我為父的,生前正直,死後為神。上帝復憐忠義,賜汝為子,以昌後嗣,這是做好人的報應。”阿醜道:“我今只跟你做官,接續後代,不去伏事那林和尚了。”杜成治道:“我兒,你不知這林彈師,乃是救你公公的大恩人。我為報恩,救了林禪師性命,反把自己性命送了。我生前不曾孝養得你公公,故今不能託生。有一事囑付你,月餘之後,你公公到莊來,你可認他,留公公在莊上,小心孝順,就如孝順我一般。”阿醜道:“我並不曾見公公面,如何認得?”杜成治道:“你公公名喚杜悅,今年八十二歲了。鬚髮皓白,手拄柺杖的便是。”阿醜道:“莫非方才同我來的老頭兒麼?”杜成治道:“不是。你公公生得瘦長清健,左手背上有三點壽癍,右腳面上有一顆黑痣,以此為認,決然不差。你的生日,可記得麼?”阿醜道:“我從小沒了爹孃,那裡知道?”杜成治道:“你是太清元年二月初七日亥時生的,乃遺腹之子。因你生母馮桂姐耽孕十七月所產,故名過幾。你今快快回去。”阿醜扯住不放,哭道:“我只是隨你在此快活,不回去了。”杜成治道:“此處是陰司地府,你不知道,況是梁國地方,你若不去,就不得活了。”阿醜方才放手,垂淚欲行,社成治道:“我兒且住,還有一句至緊言語,幾乎忘了。若你伏侍公公歸天之後,你已成人,千萬將公公骸骨歸家,葬於祖墳上,盡我之心。我的骸骨,已沉埋梁國,須日後還鄉。族中尚有親人,你可歸宗認取。暫時落籍,久後必然發跡。我陰靈暗中護你,你當切記於心不可忘了。”
父子們正要分別,忽殿後轉出二位夫人,將阿醜抱住,號啕痛哭。阿醜認得兩個母親,也放聲慟哭起來。功曹、土地突至殿上道:“天色酷暑,日已過午,貴人作速回陽,遲則房舍欲壞,有誤大事。”社成治也催促快去,這母子三人,牽衣執袂,不忍分離。杜成治將手指著殿外道:“兀的不是鬼王來也!”阿醜急回頭看時,倏然不見了父母,但見一片長江,阻住去路,滔滔大浪,從腳跟邊滾來。功曹搶阿醜上馬,騰空而起,但聞風雨之聲。遠遠見山頂上人馬攢繞喧嚷,功曹對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