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沒有毀掉佛郎機火炮,而是留在三江大壩裡。
原來,即使通透如她,也會有這樣的自我矛盾。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笑了一下。
又或許,我多少還是能明白她心中的矛盾,大義擺在一邊,私情擺在另一邊。
也許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會覺得她是個活生生的人,甚至,是個有情有愛,也有缺點的女人。
記憶裡的她,太清冷,太遙遠了。
裴元灝道:“你笑什麼?”
笑容仍然留在我的臉上,可心中那一絲淒涼卻是轉瞬即逝,我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想起陛下在三江大壩的時候跟我娘說的那些話。”
他頓時安靜了下來。
母親對他說,萬事俱備不欠東風。
大概,母親知道他是裴冀的兒子,就已經猜到,他會做這件事,所以她對他說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但非常二字,不可尋常。
運用那樣的兇器,是面對戰事,並且他已經無路可退這樣的非常時期裡的非常手段,母親告誡他,不可尋常,是因為這樣東西的殺伐之氣太重,一出世就帶著血腥氣,在戰爭過後,這種東西就不應該再出現。
所以,非常二字,不可尋常。
現在想來,輕寒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話,大概他也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可他沒有阻止,雖然他不喜歡殺戮,但他也很明白,通往和平的道路上,註定需要鮮血和白骨鋪墊。
一將功成萬骨枯。
我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事已至此,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是剛剛陛下提起了三江大壩,我想起母親跟陛下說的那句話非常二字,不可尋常。”
他說道:“朕一直記得。”
“……”
“等到等到大勢已定,等朕重登九五,這樣東西,朕也會封存起來。”
我說道:“多謝陛下。”
說到這裡,就好像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炮火聲仍然從遠方不斷的傳來,只是,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我想,若不是戰爭已經到了尾聲,那就是敵人的衝鋒已經被打退了。
兩種情況,其實都好。
兩個人安靜的相對了很久,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但我已經實在困得連眼皮都在往下耷了,想要讓他回去休息,他突然說道:“你曾經去過勝京。”
“是的。”
“那裡的城牆是否非常堅固?”
我想了想,說道:“也沒有。”
“比起西安府如何?”
“相差甚遠,”我說道:“洛什是個瘋子,他打仗只會衝,不會守的。”
“……”
“所以,陛下有了這些東西,大概算是提前把勝京攬入囊中了。”
他說道:“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即使擁有這樣的東西,朕也不認為自己可以百戰百勝。”
“……”
“一切,大概還是要看天意。”
我想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就看這一仗,天意站在哪一邊了。
不過,不知為什麼我又想起了天子峰,當年洛什轟塌了半座天子峰,生擒了黃天霸,不知道這一次,這一批火炮的出現,又會給勝京帶來什麼樣的毀滅性的打擊。
那座已經被削去山頂的天子峰,還能在戰火中屹立不倒嗎?
我的心裡這樣胡亂的想著,漸漸的,睏意倒像是潮水一般來了又去,慢慢的褪去了,睡意沒了,可人卻更加的懵懂了。裴元灝在我的帳篷裡一直待到了凌晨,不知什麼時候,炮火聲早已經停了,只是風聲不住,讓我們難以判斷外面的情況。
不知過了多久,從風聲中聽到了一陣沉重的馬蹄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