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商急得在廳裡坐不住,可看到那森羅殿裡的鬼神一般的官兵,他又不敢擅自離去。欽差是有特權的,殺人都不用上報。萬一惹惱了座上的這位,腦袋掉了都沒地方說理。
糧商越坐不住,程靈慧越悠閒。
那糧商能掙下這麼大的家業,也不是不懂取捨的。眼看扛不住了,只好認慫。陪著笑臉說官面話:「此次洛河改道,百姓遭災,我身為洛河縣人,也是日夜憂心,有心報效鄉裡,可是不得途經。還望大人指點一二。」這是要討價還價。你不就是想讓我出錢,出糧食嗎?那說個數吧。
程靈慧不吃那一套:「下官年輕,也是一頭霧水啊。」你看著給吧。要是達不到我滿意,你自己想……
糧商伸出一個手指頭。程靈慧低頭喝茶,當作沒看見。
糧商又伸出一根指頭,程靈慧抬頭瞟了一眼。
糧商咬牙發狠:「三百石,再多小人可就為難了。」
程靈慧輕笑一聲:「不知老人家可信佛?」
糧商不知道程靈慧怎麼忽然問這個。當下也不敢說信,也不敢說不信:「家母在世時,倒是經常吃齋唸佛。」
程靈慧道:「那下官給老人家講個故事吧。」講得什麼故事?就是如來佛祖講給孫猴子那個故事。佛祖去某人家講經,人家施捨了多少多少碎金子,佛祖嫌少還不直說,說讓後世人沒有金錢享用。
糧商怎麼不明白,這是嫌三百石少呢。又狠了狠心道:「那就五百石,不能再多了。」
程靈慧也失去了耐心,伸出一根手指。
那糧商微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還要裝出肉痛的樣子:「一千就一千,為了鄉親們,我砸鍋賣鐵也湊出來。」
程靈慧輕輕搖頭,那糧商的心就跟著吊了起來:「那到底多少?」頭上的冷汗又冒出來了。
「一萬石,少一粒糧食,下官就只好在你這裡準備過冬了。」現在才四月天氣,離冬天還早著呢。程靈慧這是公然耍無賴,你不給我就賴著不走了。
那糧商聞言,臉色都白了:「大人,您這不是要小的命嗎?小的就是賣兒賣女都湊不來一萬石。」
程靈慧伸個懶腰,答非所問:「難得今天天氣好。兄弟們這些天辛苦。這位老人家又實在好客,那咱們就卻之不恭了。」向全生道:「你去告訴人家管事的一聲。午飯不要太鋪張浪費,弄些稀飯饅頭就著鹹菜就行了。城外那麼多失家少業的老百姓都還吃不上飯呢,做太好了咱們也咽不下。」
全生領命,正要去。程靈慧又叫住他,囑咐道:「讓兄弟們別亂走。我知道大夥兒憂心災情,難免心情煩躁。可這是人家府上。家裡難免有幾個年輕的姨娘啊,小姐什麼的。女子的清譽名節最是重要。萬一衝撞了一個兩個就不好了。」程靈慧這意思可就惡毒了。你個老東西,要錢不要命是不是?那就別怪我拿你妻小下手。
糧商心裡暗罵:「土匪啊,這分明是活土匪。」可他嘴上又不敢說。急得抓耳撓腮,咬牙跺腳道:「好,我答應你就是。」
「哎呀!」程靈慧急忙站起來,把那糧商扶住,就像扶著親爹一樣的殷勤:「難得老人家如此深明大義,洛河口百姓有福啊。來來來,您坐這裡。我替洛河百姓先在這裡謝過您了。」說著,真的就要跪下磕頭。
程靈慧身上可穿著官衣呢,糧商還沒有被氣糊塗。要是真受了這個頭,那可是要折壽的。嚇得急忙將程靈慧扶住:「洛河口能遇上您這樣的欽差,也是我等百姓之福啊。」說著掉下兩眼淚來。天知道,這可是為那一萬石糧食心疼的眼淚啊。
程靈慧道:「您放心,下官在這裡保證,這一萬石糧食肯定不讓你白捐。」
「捐?不是借嗎?」糧商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程靈慧一本正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