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說,鄜州倉大火之後,裴郡馬果斷收押了倉令倉丞等全部鄜州倉官吏,並封存了鄜州倉,逐倉清點糧食,以求找到確鑿證據。
不過,因為鄜州城就守著糧倉,所以本地糧商一向就地進貨,鄜州倉這一被封,沒兩天功夫本城幾座糧店便告售訖,隨之糧價上漲。訊息傳開,延州、邠州等地糧商紛紛趕來此地,卻趁機哄抬物價,以致民怨沸騰。
此時又有鄜州下屬府縣以早熟秋糧繳納的賦稅運抵鄜州,卻因這是上繳的賦稅且未驗收入庫所以不能銷售。可是因為裴郡馬封倉的緣故,糧食又入不了庫,運糧來鄜州城的各地民壯滯留府城,吃住花銷都是自行負責,又急於回鄉參加秋收,是故也是怨聲載道。
不久,便有人蠱惑民眾到館驛向卸任刺史李昊請願,李昊慨然接受民眾申告,率領闔府官員、鄜州士紳以及請願群眾到刺史府為民請命。裴郡馬出府答對,不意竟生口角,幾乎激起民變,裴郡馬被百姓追打叱罵,倉惶退入府第再不敢出來。
鄜州長史、別駕等佐貳官、首領官為平息民怨,當即下令重開鄜州倉,出糶入糴一應事務照舊,並向關內道觀察使具文稟報事由經過。一晝夜間,鄜州倉新入食糧竟不下於十萬石。
古竹婷偶然從當地人議論中得知,那送糧民壯說話不似鄜州百姓,倒有些延州口音。心中有所懷疑,遂暗查其行蹤,果然是來自延州的百姓,有農人言道,延州雨水充沛、年年豐收,存糧甚多。
如此可見,定是貪官為了免罪,從延州購入大批米糧彌補虧空。可延州並無常備倉,不可能是挪用官糧,若是收自千家萬戶,如今糧已入庫,卻是再難分辨是非了。
古竹婷最後說,如今已可斷定,所謂哄抬物價的外地糧商,實與當地貪腐官員一黨,專為其造勢而來。至於所謂繳納賦稅者,實也非本州百姓,然而鄜州倉上下官吏皆在獄中,糶糴事宜概由長史別駕等官把持,無據可查。
如今鄜州倉虧空米糧恐已盡數補齊,如要再查,無憑無據。竹婷有負宗主所託,既慚且愧,不知該何去何從云云。
古竹婷筆下只講述了事情經過,並沒有什麼修飾言辭,可是楊帆能夠想像得到,鄜州官員是如何的上下勾結,日夜暗謀,又利用裴郡馬剛剛走馬上任。地方上還盡是他們的耳目、關係和瓜牙,從而控制糧商、哄抬物價、煽動民怨,暗中又從外鄉大量購進糧食。
隨後李昊又以為民請願的姿態求見裴郡馬,群情洶洶之下,想要製造點事端刺激民眾爆發太容易了,等到民變一起,這些貪官就站出來“響應民意”。
他們衝破團練的封鎖,又借倉儲官盡在牢獄之機,胡亂出糶入糴,幾乎沒個帳目。進進出出到底多少錢糧根本計算不清,趁此機會彌補虧空,叫人再查不到任何憑據。而這件事即便報上朝廷,他們也是“事急從權”,是為了安撫民眾。平息事態,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將整件事想的透徹。楊帆不禁怵然心驚。
這些事說來簡單,可是要辦成這件事,需要多少官員配合,莫非鄜州府上下竟是無人不貪?他們的虧空絕不是一個小數目,竟然說補就補,這要有多麼大的財力、物力和能量?
顯宗要籌措這麼多糧食自然也辦得到。可是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卻是絕對辦不到,難道隱宗的實力已強大如斯?
叫那些糧商惜糧不售便不售,調外地糧商來哄抬物價以壯聲勢他們便來,成功組織起這麼大的一場運動。最後造成一場處處是破綻偏偏無一處可以做罩門的事情,隱宗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多大的組織能力和控制力?
這已遠遠超出了楊帆的估量。楊帆的臉色變了,他本以為憑著自己在官場上的優勢,而且又是主動進攻的一方,隱宗有漏洞可尋,勢必能讓隱宗處於被動挨打,可是隱宗透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