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芽將緊繃的身子放鬆,單手拖曳著包包走到一面大鏡子前,低頭想汲水洗臉,赫然發現眼前竟然沒有水龍頭!她研究了好久發現這是感溫式的新潮衝浴裝置,連動手壓、轉動手壓、轉都不必。
芷芽抬頭,面對著鏡子裡的人影長嘆了一聲,唉!
還真給周大少爺說對了。她不僅不起眼,而且還是個土裡土氣的小女生,遇到有個帥哥對她好一點,就開始得意忘形了。
芷芽告訴自己,目前她得實際一點,以弟弟妹妹為重心,只要有人肯僱用她,她一定賣命效力,但她絕不讓人有機會批評她缺乏自知之明。是的,她的外表的確不怎麼出色,身分也確實是卑微渺小,但論及私人感情時,她會變得異常浪漫與奔放,自尊與傲氣也就陡然在謙卑的軀殼下衍生滋長,形成一層厚厚的保護膜,捍衛她年輕脆弱的心靈。
當然,要她現在下去跟周原說“不”已是不可能的事,因為這份工作所提供的優渥報酬是千載難逢的,錯過了這次契機,鐵定沒有第二回,單單為了一個男人的批評而賭氣放棄的話,未免太愚蠢了些。天下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帥哥美女也不是非得有顆美麗的心臟不可,只要她與周莊保持距離,刻刻提醒自己別作白曰夢,那麼她就不會再受傷。
“先發制人”是最好的策略,所以她決定採納方雪晴的建議,最起碼她對她會有某種程度的強烈感覺,而不是平庸無味。
第三章
芷芽花了將近兩個禮拜的時間才算看懂周原的第一份“象形文”手稿,這份手稿厚長得恐怖,無法以頁數計算。只好以公分來衡量,將它一疊疊堆高在地毯上,恰恰與她的腰齊平,全文約有一百五十萬個字左右,當真是鴻篇鉅製。
芷芽都是利用下班時間,窩在周原的大辦公室裡,一個字一個字敲進他上了密碼的電腦。芷芽雖是打字高手,每天的進度卻只能鍵入一萬來個字,因為周原的字潦草得像在土堆裡鑽的蚯蚓,再加上他由幾何圖形改編自創出的簡字取代系統,沒經過仔細鑽研、歸納與記錄的話,根本看不懂他在說啥故事;所以她常花費兩個小時的時間讀過一小節,把高達一千度近視眼折磨到酸澀不堪,在腦袋混沌不清的情況下以反射動作將故事敲進電腦,等到成品列印完整後,才鎖進周原的保險櫃裡,讓他驗收。
以上的工作雖然傷眼,猶比不過白天的秘書工作來得傷神。
她的前輩陳雅芳小姐,在“遠業”服務了將近五年,是個極度有效率、同時也是個自視甚高的美麗女人,對老闆而言,她是個百分這百完美的秘書,除了中打沒芷芽強外,不論是外表與工作績效都教人無可挑剔,但對同事而言,她也是個競爭性非常強的人,讓芷芽頻頻聯想到方雪晴。
芷芽曾在學著編檔、如何歸納文書信件時,怯生生地問她過,“陳小姐為什麼要離開”遠業“呢?”
她起先是不苟言笑地看了芷芽一眼,才以冷冷的口氣說了一句,“沒前途。”
三天後的午休時間,當芷芽照慣例把一杯咖啡端到前輩的桌上,回到自己的小桌坐定,打算繼續背下國內外與“遠業”有業務往來的公司和負責主管的名字時,陳雅芳倒開口跟她聊起天了。
她的口氣充滿無奈與自嘲,“姜子牙,知道我為什麼要走嗎?姜子牙就是芷芽的這位前輩嫌她的名字饒舌,才幫她安的。
這時的芷芽已吞了一匙的飯和豆芽菜進嘴,若不即刻答話,恐讓人誤會她不想知道,所以馬上以手捂著嘴上的飯粒,應道:“因為這份工作沒前途。”
陳雅芳嗤了一聲,略挑起一雙修飾得漂亮時髦的眉毛後,才跟她坦白道:“事實上,我是被董事長下的驅逐令逼走的。”
芷芽將下滑到鼻翼的眼鏡往上推,訝然不已,“董事長逼你走!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