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十年,如白駒過隙,比起山川河流,都不過是滄海一粟,再要相比起那正襟危坐的天地宇宙,那就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我低頭看著他漆黑的眸子,還有彷彿凝結了夜露的長睫,慢慢道:“大人這是頓開天眼看紅塵麼?”
他也抬頭看向我,慢慢道:“可憐,身是眼中人。”
我笑了一下。
“大人今天怎麼突然感嘆起這個來了?大人少年才俊,又那麼得皇帝的賞識,不正是春風得意、大展宏圖的時候,怎麼反倒學著那些老學究,開始悟道了?”
他也笑了一下:“宇宙正邪立,天地陰陽分。不悟,道也在。”
“……”
“況且,當官的未必不能悟道。我看天地宇宙,山川江河,這些都是天道縱之,吾輩無以施為。與其感嘆天地之大,不如行言行之小。”
“……”
我沒再說什麼,只微笑著看著他,但臉上的微笑正在慢慢變淡。
你快被傅八岱帶入魔障了。
他愣了一下,像是沒聽清,抬起頭來看著我:“剛剛夫人說什麼?”
我一驚,才發現自己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急忙打了個哈哈混過去:“沒什麼。”
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我掩飾的笑了笑。
他便也沒有再說什麼,我跟他談了這麼會兒,自然也沒什麼好冥想,好釣魚的了,便將魚竿收了回來,看他一揚手,熟練的收線、拿鉤,倒像回到了當初那個還充滿鹹腥味的小漁村。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歡天喜地的將自己的收穫捧給我看。
我看著那空蕩蕩的魚鉤,一時有些怔忪,他已經一邊收線一邊說道:“對了,夫人怎麼起這麼早?離兒呢?”
“……”
“哦,夫人不要見怪。本府這幾天叫習慣了。離小姐她——”
“我不見怪,大人也不用見外。”我笑了笑:“照輩分,大人叫她一聲離兒天經地義,況且這一次是大人對她,對我們母女有恩。”
“夫人言重了。離小姐——”他看了我一眼,便笑道:“離兒這個小姑娘,天真爛漫,活潑可愛,真是很討人喜歡。本府倒是很希望自己能有個這麼乖的女兒。”
我握著圍欄的手,從剛剛的用力,到現在,已經失去知覺了。
我不能去回想,什麼都不想。
我沒有聽芸香的話,我已經失去了光明正大,去想念他的權力。
但此刻,他就在我的面前。
活生生的,甚至連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氣息,都一如既往的,包圍著我。
他已經忘了,甚至可以在我的面前這樣輕鬆的說話,因為他絲毫不知道,他叫的這個名字,也有他的一分力,他喜歡的這個小姑娘,曾經就是他的女兒,在他的懷裡哭鬧,吮吸他的拇指,甚至尿過他一身。
他忘了,都忘了……
“……揚州府雖美,但是那些人都怕本府,站在我面前大氣不敢出,搞得死氣沉沉的。倒是有離兒在,才讓那裡有些活氣。夫人,夫人不知道,離兒剛到府衙的第二天,就爬上樓頂去看風景,嚇得府裡管事的人,直接昏過去了兩個。哈哈哈哈。”
……
我回過神來,他還在興致勃勃的說著離兒的“光輝事蹟”。他現在這個樣子,不像是漁村那個勤奮上進的劉三兒,不像是朝堂上謹言慎行的劉輕寒,也不像是揚州府殺伐決斷的劉大人,倒像是個老頭子,嘮嘮叨叨的說著一些無謂的小事,卻像是自己的大事。
我微笑著看著他,等他嘮叨完了,我笑道:“大人為什麼這麼喜歡離兒啊?”
“我?”他想了想,自己也笑了一下,道:“本府也不知道,就覺得本府跟她投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