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邀請我的卻不是離兒,而是吳彥秋。
不,甚至不是吳彥秋!
他只不過是個侍郎而已,做主也做不到這個份上,讓他來接離兒是裴元灝,那麼讓他開這個口的當然也是——裴元灝!
我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不僅是我,裴元修的臉色也微微的一沉。
而站在一旁的離兒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這其中的糾葛變化,反而很高興的對我說道:“對啊,娘要一起去嗎?”
“我……”
“揚州可好玩了,之前我跟三叔在揚州的時候,就看到很多好玩的東西,還有很多好吃的。”
“……”
“娘,一起去好嗎?”
感覺到她的手牽著我的衣袖,輕輕的搖晃了兩下,我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抬起頭,看向停靠在碼頭邊的那艘船。
船頭上,那些列隊宮中的侍衛後面,似乎還站著一個人,但他並沒有像之前在那艘巨大的海船上一樣,負手立在船頭最耀眼的位置,而是靜靜的站在人群后,用他那雙漆黑而深邃的眼睛,窺視著碼頭上的每一個人。
也許,只是某一個人。
我定了定神,然後微笑著對離兒說道:“娘不去了。”
“為什麼?”
“因為,在府裡還有很多事需要娘處理的,離開了這麼久,娘也要辦的。”
“哦……”
離兒不無可惜的又嘟起了嘴,又看了我一眼:“就一天也不行嗎?”
我微笑著搖搖頭:“真的不行。”
離兒嘆了口氣。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然後抬起頭來對著一旁的吳彥秋,微笑著說道:“這一路上,就煩勞吳大人照顧離兒了。”
他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還是立刻笑道:“夫人言重了,離小姐的事,自當放在頭一等。”
我笑了笑,又囑咐了離兒“不要給人添麻煩”、“不要亂跑亂跳”等語,她也都一一的聽了,答應了,然後又問我:“那,娘和阿爹會在這裡等離兒回來嗎?”
“當然,”我說道,也抬頭看了吳彥秋一眼:“娘和阿爹酉時會在這裡接你,你記得答應過孃的,不會亂跑,一定會乖乖的回來。”
吳彥秋聽懂了我的弦外之音,微笑著上前道:“公子和夫人請放心,主人也已經吩咐下了,今日的公務都堆在書房,戌時就會準時去處理。”
“……”
意思是,陪離兒是私事,但私事也不會打擾到他戌時之後去處理他的國事的時間。
得到了這樣的保證,我不能說完全放下了心,多少還是鬆了口氣,然後離兒便跟著吳彥秋走了,我眼看著她走上那巨大的舢板,兩邊立刻走了幾個年紀很小,但看起來很伶俐的侍女小廝過來服侍她,而等到她一登船,立刻,從船上走出了一個熟悉的伸手,伸手牽住了她的小手。
是裴元灝。
遠遠的看著他,今天換上了一身青白相間的長衫,腰間束了一條玉色的腰帶,下面綴著一枚看不清是什麼形狀的玉佩,一隻手甚至還握著一把月色扇。那是我當初在他身邊那麼多年,幾乎從沒有見過的衣著打扮,顯得格外的閒適,卻和他平時沉穩內斂,甚至帶著幾分陰騭狠戾的氣質有一種奇妙的錯開感。
但是,也許是因為低頭看著離兒的時候,眼神太過溫和,與離兒相視微笑的時候,笑容太過的溫柔,這樣衣著打扮的他,也並不太突兀。
他們兩相視一笑之後,又都回過頭來,看向了碼頭上的我們。
我和裴元修站在碼頭上,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直到離兒一隻手牽著他,一隻手朝我們高興的擺了擺,我才勉強做出一點微笑,也對著她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