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境界不到,也不必多思罷了。
漸漸地,有一條人影自洞外慢慢傾斜而來,彷彿有一種奇異之感,也在緩緩傳來。
雲天恆心緒有些沸騰,他想起剛剛聽得之事,立刻沉心定氣,將心念放空,再不敢如何轉動思緒了。
但他的目光,則看向了那洞府之外。
似乎只在一瞬,那處就倏然多出了一個人。
身形修長,面色蒼白,一身灰袍。
儘管乍一看好似極普通的,但再多看一眼,就如同被雷擊一般,叫人禁不住地心顫——就像是看到了一頭極可怕的猛獸一樣!
雲天恆又留意到,來人緊閉雙目,仿若盲人,其嘴唇烏黑,眉心發青,長髮微揚,看起來竟顯得格外詭異起來。
這就是……虞展。
明明五官面目與以往他所見過的那個書生一般無二,但又分明就是不同了。
他絕不再只是個凡人,而是一尊魔頭!
那種含而不發的威壓,在他知覺之內,居然好似不比師尊師伯遜色了……這、這如何可能?莫非人魔就當真是如此可怕之物麼!
但不管雲天恆如何想,虞展進來這洞府後,便只“看”往那一個方向。
寒玉池。
一雙並蒂蓮輕輕搖曳,其中那朵紅蓮卻是顫了顫,彷彿有些僵硬一般。
虞展頭一次看到他所愛之人的本體,從前他眼未盲時認不出人,而今瞎了,卻似乎看得更加清楚,再不曾認錯過了。
他的“目光”,便只落在那紅蓮之上。
這一刻,虞展心緒滾滾而來,當年與“連兄”暢快相交,情愫暗生,後心慌失措,試探未果,再有自以為酒後失德,黯然返鄉……“連兄”言笑舉止歷歷在目,好似昨日,直教他酸澀無比。
再有迎娶佳人,紅燭夜夢,雖無愛意,卻有憐惜,也想要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數年而去,聽聞嬌妻有孕,終於想要放下最後奢念,得一份夫妻之情溫情脈脈,得一份兄弟情誼坦坦蕩蕩。
孰料,孰料有人假意欺瞞,他卻如蒙心竅,雖有查證,到底輕信,竟做了幫兇,戕害了那摯愛之人!
……再後來,一切天翻地覆,眼前迷霧散開,他所愛之人,卻已杳然無蹤了。
恨者,怨者,皆不及思者。
那一份不甘縈繞不去,他終究執念通天,化為人魔。
也終於,能來詢問一聲:
“連兄,你原諒我了麼?”
紅蓮蓮瓣輕顫,卻是悶聲說道:“我不曾怪你,何來原諒?”
他為蓮花,自有靈智以來,不知經過多少歲月,愛憎分明,愛則極愛,憎則極憎。
對那書生他以為是自己強求,怎會有憎?不過是愛不能得罷了。他本已逆天,強行孕子,待孩兒離去,他更覺是他欺瞞之錯,才會如此無緣。心中痛苦之餘,他便要改了這錯,才隨師尊離去。
可是他哪裡知道,錯是錯,卻是陰差陽錯……
幾乎是在瞬間,虞展的臉上露出了幾近狂喜的神情,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他雙眼猛地睜開,裡面的黑氣翻湧,連同他周身的氣息,也狂暴地湧動起來!
這人魔的氣勢節節攀升,比起以前他慢慢行走的每一時每一刻,都要來得更加暴烈,濃郁到極致的欲情之氣自洞外瘋狂湧來,就好似倒灌一般,全數被他吸收得乾乾淨淨!
雲冽佈下的劍域,在這一刻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他神色不動,微微晃身,便來到那劍域之前,他再點出一指,那搖晃的劍域,就再度加固,變得穩定起來。
劍域內,寒玉池裡,炎華脫口失聲:“虞兄!”
但虞展雖看得住在極力遏制,此時顯然卻已是遏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