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嶽庭啞口。
不算猝不及防,因為他並不是一無所覺。
偶爾,他會捕捉到她的眼神,閃躲間帶著某種期待。她希冀能得到他的注視,卻總是在他望過去的時候,躲開目光。
有時她說話,他能感受到,她是帶著情緒的。
這樣的事情,不是頭一遭。他也曾被自己的學生表白過,大致能理解這種感情因何而起。
對年長的男性易產生情感依賴,在缺乏父愛的孩子身上很常見。
單親家庭長大,爸爸在地震中犧牲,遠離家鄉,跟著小叔一家在錦城生活,沒有雙親的陪伴,使得她缺乏家庭的溫暖……這些都可能是原因。
訾嶽庭的回答是:「不行。」
他思考的時間不算長。
林悠困惑,「你是單身,我也是單身,為什麼不行?」
訾嶽庭看著她,「你知道為什麼。」
但林悠不知道。在她看來,一切都是合理的。
「我喜歡你,所以去聽我聽不懂的課。我喜歡你,所以溜進你的畫室拿走小稿。我喜歡你,所以將這張卡片一直留著……我喜歡你,是一件已發酵很久的事情,並不是一時興起。」
她沒什麼好隱瞞的,既然被他發現了,那麼擇日不如撞日。
她不喜歡撒謊的感覺,也不喜歡這種無盡頭的單戀。
每次見面,她都在壓抑自己,不能流露,不被察覺。
喜歡上一個遙不可及的人,明知自己沒有資格靠近,卻又捨不得離場。
有一種暗戀,是希望對方永遠不會知道。不開花,不結果,一人享受全程。
但她想要的不是這種。
她想見花開一次,結一次果,無論是不是苦果。
她不想錯過這次機會,繼續這種無止境的苦戀。
從前,她沒有目標。人海茫茫,她不知道他在哪,又在做什麼。
她認定他一早結婚生子,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卻從不知道他們原來離得這麼近。
他的妻子離開了他,他現在是一個人在生活……老天讓他們在這樣一個時間點遇到了,她的所言所行,並不違背任何道德規則。
她甚至慶幸過,好在是現在遇到了他,不是十八歲,二十歲……不是在他家庭和睦的時候,否則她一定會被現實勸退,放棄這份單戀。
她想靠近他,瞭解他,想向著目標努力一回。原則上,她和所有女人一樣,都是有機會的。
直行。直行。
就算冒著夢被敲碎的風險,她也要直行下去。
林悠臉上的真摯,訾嶽庭看得真切。
他清楚她是深思熟慮後,才說出這句話的。但那又如何?她的年紀決定了這句話的分量。
年少的喜歡是一場空歡喜,好似一場過雲雨,雲過雨停,了無蹤跡。
同一句話,如若換成他來說,將產生全然不同的質變。
「這些……你小叔知道嗎?」
訾嶽庭問完,方覺悟自己的問題太蠢。
林文彬如果知道,會斷絕他們的一切往來,更不可能讓她搬出家住。
「不知道。」
林悠說:「但我不怕讓他知道。」
她只怕他不肯給她機會。
她沒有想過,說出這句話會帶來怎樣的連鎖反應。這不能怪她,她才二十幾歲,顧慮的不夠深遠也在情理之中。
林悠掠過他,拉開書桌的抽屜拿出速寫本,裡面夾著他的小稿。
這幾天她確實在臨摹,但效果不如人意。他筆下的線條老練,有自己的風格在裡面,縱是畫在紙巾上的,精細程度也不簡單,並不是那麼好模仿的。
小稿和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