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當誅。
他若能死在十方陣裡,便是最好的結局了,偏偏他不但不肯死,還全須全尾、修為無損地活了下來。
這便麻煩了。
眼下扶搖派避嫌,不肯出聲,天衍處將事情鬧到了這一步,沒臉出聲,四聖中剩下的兩位大能始終不肯露面,只派了門人,門人說話的分量始終是輕了一些,何況又被天衍處的內奸重創,一時間自顧不暇。
唐軫一直在療傷,其他門派,要麼不夠分量,要麼不肯因此得罪扶搖派,誰也不敢站出來說一句“此人該殺”。
局面僵持住了。
扶搖派幾人從石芥子中出來的時候,便看見那本該是階下囚的韓淵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端坐十方陣臺。
嚴爭鳴揮手收起了石芥子,各大門派立刻一同將目光投注過來,最後還是六郎走過來,恭恭敬敬地問道:“唐前輩打發我來問,不知嚴掌門有何去處?”
嚴爭鳴道:“在外遊歷多年,算來也該回門派了,我打算回去開啟扶搖山,若唐兄不嫌棄,不妨來住一段。”
豎著耳朵偷聽的眾人立刻與旁邊人交頭接耳起來,幾年前,“扶搖”二字還名不見經傳,經過鎖仙台、太陰山之事,如今恐怕是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連南疆魔頭們都在盛傳扶搖山有異寶,眾人當然都很好奇。
可惜誰也沒膽子窺視。
這時,六郎問出了第二個所有人都很關心的問題。
六郎道:“那就恭喜嚴掌門了,唐前輩還讓我來問,魔龍之事,扶搖有什麼立場?”
嚴爭鳴瞥了不遠處的唐軫一眼,不肯先露口風,說道:“此事本該天衍處裁決,不過既然他們人都不在了,我看不如讓唐兄這個公證人說說吧?”
唐軫遠遠抱拳,說道:“不敢——諸位在化骨陣中多有損傷,我看此事不如壓後,容諸位修整後上報各大門派,下月十五,我們約定在此集會,再議此事可好?”
說完,他又轉向韓淵,淡淡地道:“我相信以韓真人的為人,肯定是不屑於揹著血誓反噬潛逃的。”
韓淵冷哼了一聲,眼皮也沒抬。
前有三王爺那樣自稱人間正道的奇葩對比,如果韓淵真的信守承諾,在十方陣殘陣中自鎖一個月,就顯得相當有格調了。
再者太陰山又在扶搖腳下,看在扶搖的面子上,各大門派恐怕真會給他網開一面,嚴爭鳴心裡明鏡似的,知道唐軫看似公正,實際有心放韓淵一馬,便放了心。
嚴爭鳴看了韓淵一眼,心道:“死不了了,讓這王八蛋受一個月的風霜雨淋也是活該。”
於是他果斷道:“走吧。”
太陰山下,眾修士漸次散去,唐軫受邀與扶搖山眾人一併前往扶搖山舊址。
天地人三把鎖全開,嚴爭鳴站在山腳下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程潛在沒人看見的地方輕輕地扶了一下他的腰。
掌門印中星塵變換,歷代神識重疊在一起,與那座山遙相呼應。
早年流落江湖,因怕人覬覦而不敢提的故地,如今終於正大光明地重現人間,再沒有人敢不請自來,再沒有人敢侮辱輕視。
百年來,嚴爭鳴無數次地在三道好像永遠無法開啟的封山令面前束手無策,無數次絕望,也無數次怨過師父,直到此時,他才明白其中深意。
若他未經琢磨,如何能接得住這樣厚重的祖宗基業?
轟然巨響,扶搖山開了。
人間百年,山色依舊,鶴立枝頭,在山間雀躍來去。
半山腰上龍飛鳳舞的扶搖山牌影影綽綽,山下還能依稀看見師父那與周遭格格不入的不知堂茅屋。
百年來,此間時間像是靜止了。一切好像沒有丁點改變,他們當年沒有帶走的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