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月,夜色深沉。
崔錦蹲坐在山洞一隅,嘴裡嚼著果子。他們尋了一整日的山洞,並未進食,只能借山中野果果腹。果子酸澀無比,然崔錦卻毫無察覺,她腦子不停地思考著。
阿爹無論在樊城還是青城,都不曾樹敵。
這些年來,他在樊城教上不起私塾的孩子識字,更是讓周遭人讚不絕口。樊城不大,不識字的百姓居多,時下能識字必能讓人尊重,尤其是像阿爹這般從燕陽城過來的。
青城中阿爹的詩友亦與阿爹交好,且都是些讀聖賢書的郎君,又豈會做為文人所鄙的事情?
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寂靜的山間中格外地響亮。
崔錦心中一緊,直勾勾地看向洞外。
一抹青色人影閃現,隨之而來的是粗喘聲,顯然是已經跑得精疲力盡。崔錦很快就認出了這一抹青色人影,正想奔前去時,一聲冷笑陰冷得像是臘月天的寒風。
“崔元,洞中已無路,你還想往哪兒跑?”
崔元一步一步地後退:“你……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弒我?”
“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黑衣人步步逼近,手中利刃寒光森森,倒映出崔元恐慌的神色。崔錦此時卻拉住準備往前衝的乞兒,她打了個手勢。
乞兒雖不明崔錦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但也依照她的意思,悄無聲息地爬出了洞穴。
崔元被逼到死角,退無可退。
黑衣人又是冷笑一聲。
然而就在此時,洞中驀然響起了一道刻意壓低的輕咳聲,嗓音沙啞,一時間難以辨雌雄。黑衣人一驚,旋即環望周遭,喝道:“誰!”
“郎君心有擔憂,怕你不成事,又僱我為後路。”此話,崔錦以一種輕蔑的語氣說出。她又道:“果真不出郎君所料,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你竟追了一路還不能得手。”
黑衣人怒道:“豈有此理,既僱我,何又不信我。”
崔錦道:“同為郎君辦事,我且贈你一言。此事本就不光明磊落,郎君怕為人所知,你得手後必不留活口。我與郎君乃遠親,郎君自是信得過我。”她哀嘆一聲,“只是可憐你年輕尚輕,卻再也無法再見天日。你聽,郎君派的人快到了……”
沉靜如水的山林間果真響起了若干道急促的腳步聲,在迴音之下,仿若有一隊人馬奔來。
黑衣人不疑有他,當即收起利刃,往洞口外跑去。
崔錦旋即悄聲跟上。
她停在洞口處,望著黑衣人遠去的背影。
須臾,乞兒們過來了。她吩咐道:“我還有一個任務,值一金,你們當中有誰擅於跟蹤?”
數人你望我我望你的,最後一看起來約摸不到十五的少年乞兒站出。
“……我。”
崔錦道:“你抄近路下山,然後埋伏在草叢間,最多小半個時辰便會有一黑衣人出現。你莫要驚擾了他,且跟著他。他所做的事情,所見的人,所說的話,你都需要一一記著。半月後,你再稟報於我,就在焦山半山腰的五角涼亭處。”
她從腰間摸出兩金,道:“這次的任務你們完成得很好,且分了去。另外,你們記住,此事乃知府大人的私事,切莫與任何人聲張,否則……”
崔錦聲音中有一絲狠意。
“別怪知府大人心狠手辣。”
明明是盛夏的天,然而卻因崔錦可怕的容顏和狠戾的嗓音讓他們平添幾分冷意,幾位乞兒連忙應“是”。
。
待乞兒們離去後,崔錦方轉身走進山洞。
方才還是惴惴不安的崔元此時早已恢復了神智,他清清嗓子,毫不猶豫便說:“阿錦,你為何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