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史密斯和他的哨兵都已經死了,你已經替我們報仇了。放下吧,逃走吧,去過你自己的生活。
已經,報仇了嗎?
他替哥哥姐姐、替貧民區的大家,替那些慘死的人,報仇了嗎……
林辭不知飄去了何處的靈魂漸漸復位。
灰濛濛地天空中,雨水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一刻不停地洗刷著這個骯髒的世界。
他正站在一片廢墟當中。滿地的碎玻璃碴昭示著這裡就是之前的那間困獸之籠。
血,好多血。
林辭輕輕轉動了僵硬的脖頸,看向四面八方——他的視力竟然恢復了——數不清的槍管黑洞洞的,將他包圍。
而那些持槍的ute士兵的眼中則滿是恐懼。
滴滴!滴滴!
怪異而歡快的警報聲飄蕩在陰雲密佈的倫敦基地上空。
林辭是後來才知道的,那警報是基地的向哨監測系統,每當它響起的時候,就意味著,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哨兵,或嚮導。
第154章 舊地
滴滴,滴滴!
林辭被基地尖銳的警報從噩夢中喚醒。
三架噴著彩色粒子尾焰的機甲劃過夜空,細密的雨簾在粒子光束的照射中一閃而過。
原來是敵襲預警,不是向哨監測系統的警報。
是了,那些事早已經是過去式了。
林辭本能地鬆了口氣。
通訊器的虛擬投屏在黑暗中亮起。
凌晨三點。
摸了摸被冷汗浸透的睡衣,林辭乾脆直接將衣服脫去,在微涼的空氣中赤膊走到靠窗的書桌邊。
差點就要隔夜的冷茶順喉而下,失律的心跳速度漸緩。
林辭傾身,將緊閉的窗扇推開了一條細縫。雨水毫不客氣地透過縫隙鑽進屋內。
這裡是倫敦基地。
綿綿的陰雨還是和當年一樣,喜歡不分晝夜地隨心而落。
時間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在他夢中出現過的雨夜。
那時的他也是這樣,與沒有絲毫光亮的世界隔著一扇透明的玻璃窗,沉默對視。
只不過,彼時,貧民區的夜晚是因為沒有路燈才會這麼昏暗,而現在的倫敦基地則是在為戰時節省能源,所以關閉了路燈。
是因為回到這裡,所以才做了那樣的夢嗎?
那些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的舊事,那些被他刻意深埋在心底,從不翻看的舊事。
林辭任由雨水打濕了自己的手臂,卻說不出究竟是雨更冷,還是他的面板更冷。
輕輕搓捻著指腹,嚮導有些出神:為什麼會突然夢到過去的那些事?
他早就在當年手刃了仇敵,為貧民區與向哨、基地、富人區之間的仇恨畫下了句點。
而且,他也答應了戴焱,放下無謂的仇恨,忘記過去的自己,好好活下去。
林辭突然感到一絲怪異。
他昨夜的那個夢好像確實與一直以來的噩夢不太相同。
從前的噩夢雖然同樣會讓他感到恐懼與絕望,但或許是因為他潛意識裡對回憶這些事情的抗拒,以及兄長的遺言對他產生的影響,那些讓他感到害怕、絕望、無助、悲傷的人與事,其實都已經被夢境具象化成了一些單一的、看起來並不是那麼令人畏懼,卻又實實在在地觸及他軟肋的東西。
比如,那永遠橫在視線中的麻布紋理,是他當時失去視覺,看不到周邊所發生的一切的不安;那被鮮血漸漸染紅的灰白視野,是親友相繼死亡的縮寫;那條束縛了手腳的麻繩,是他作為一個普通ute面對進化人時的無力反抗;還有那總是炙烤著自己的滾燙烙鐵,是他想要代替兄長承受那些殘忍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