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一身白衣白裙,正在梧桐樹下看《孫子兵法》和《孝經》。
白氏一看到林世榮來,怔了一下,勉強一笑上前迎接,她忐忑不安地說道:“老爺請節哀。……青桐這孩子都改了,你看她今日正在看《孝徑》,還跟下人講二十四孝裡的故事呢。”
“嗯。”林世榮施捨似地應了她一句。
青桐慢慢抬起頭來,直直地盯著林世榮,嘴角漾起一縷譏諷的笑容:“我看這些故事並無它意,只是想瞧瞧書上的人究竟有多蠢罷了。‘愚孝’二字太恰當了,不愚的人是不會幹這種事的。”
林世榮一看到青桐就來氣,聽她這麼一說,火更大了。他搶步上前,指著青桐大聲喝罵:“狂妄無知的東西,你才認得幾個字,讀幾本書就敢這樣詆譭聖人之言?”
青桐毫不在意地笑笑,她用憐憫同情的目光看著林世榮:“說罷,今日為何事而來?我也挺忙的,一會兒還要去哭人。我娘把椒粉都準備好了。”
林世榮用銳利的右眼盯著白氏,白氏言語結巴:“老爺……”
青桐嘆息一聲,站起身來拍拍白氏的肩膀:“事到如今你還是怕他嗎?罷了,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說到這裡,青桐大聲吩咐白媽媽:“把東西給我拿來。”
白媽媽很快遞上一隻褡褳。接著喇叭花和灰灰菜也收拾好行李走了出來。
林世榮狐疑地看了三人一眼,也沒往深處想。只拿出現成的理由:“我要去明珠寺給太太請一幫和尚尼姑來家超度。周姨娘和玉孃姨忙著處理喪事,你是家中的長女,也該學著做事了,今日就跟我一起去吧。”
青桐裝作沒聽清,反問一句:“寶珠寺不是個廢寺嗎?去那裡做什麼?”
一聽到寶珠寺,林世榮心頭不禁一跳,飛快地打量了青桐一眼,想看她究竟知道多少。
青桐臉上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色,這時白媽媽笑著插話道:“小姐,老爺說的是明珠寺,在寶珠寺東南十里處。你們要抄近路,正好經過寶珠寺。”
“哦,那我是記錯了。”
青桐進屋拿了一些東西出來,又問白氏:“安源呢?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了?”
白氏看了一眼林世榮,小聲道:“老早就被墨雲叫走了,說是有事。”
青桐沒再說什麼,帶著喇叭花和灰灰菜一起跟著林世榮出青梧院上了馬車,一路朝明珠寺駛去。
一路上,林世榮心神不寧,眼皮亂跳。青桐倒是老神在在。父女倆一路無言,各懷鬼胎。
行了幾里路,林世榮說天熱,命車伕走林間小路抄近路去明珠寺。往東行了五六里路,人煙越發稀少。到處是大片大片的農田,初秋的驕陽如火一般炙烤著大地。
林世榮時不時焦躁地看看天,以手扇風。
青桐將紗簾全部掀開,默默地看著路邊的風景。又走了一里多路,馬車迎頭碰上三個挑著糞桶的農人。
令人作嘔的臭氣撲面而來,眾人忍不住掩嘴捂鼻。
林世榮心頭起火,冷聲喝道:“誰讓你們走這路的,還不快滾!”
那三個農夫被人當頭一喝,嚇得頭一縮,結結巴巴地說道:“官老爺、俺們這就走。”
青桐嘲諷地看了一眼林世榮,對上諂者,對下必踞,果真如此。這又不是誰家的路,憑什麼別人就不能走了?
她的目光落在農夫身上,突然開口問道:“三位,你們這糞是從哪兒挑的?”
那三人吃了一驚,呆楞不語。青桐又問了一遍。其中一人才答道:“前、前方有一個大糞池。”
青桐衝他們友好的笑笑。車伕趕緊抽了一鞭,快快離開了這兒。
他們沒走多遠,忽又聽到一個農人說道:“哎呀,我的糞釵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