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似乎並沒能理解她話中的意義,她嘆了口氣,莞爾微笑著,用另一隻手去撫呱呱的頭頂,如此繼續道:“我不想你受傷害,你知道麼?”
呱呱忙又將衣袖向下扯了扯,連聲保證自己之後一定會小心,絕對不再受傷叫人擔心了。
然而卻見面前的黎融搖了搖頭,似哭似笑的,深深望著她,“不是,不是隻你身上。我想你不要委屈你自己,
不要因任何人,包括我,包括你叔叔,不要為我們勉強自己做不願做的事兒,我知道你當時何以會以我的氣惱是為你不曾同阿翁打架而來,
然而並非如此,呱呱,在沒見過你的時候,我已時常同你那阿翁不和了。”
呱呱好奇不已,瞪大了眼睛,問道:“怎麼……姐姐,你同阿翁……”
“呱呱,你曾見過我這樣惱恨過誰麼?”
她低聲問,眼見呱呱搖搖頭,她方苦笑著繼續道,“我一見他,便想到我自己的周勝,”見呱呱面上仍是疑惑之色,只得無奈地補充了一句,“我的……父親。”
“姐姐的……父親?”呱呱兀自咕噥著,又抬眼看向黎融。黎融通紅的眼像擦多了胭脂滲進了眼裡,方向說點什麼,
便聽黎融又道,“我實在不願說他是我父親……呱呱,在我比你如今還小許多時候,他便總對我拳腳相加。
不,不是我犯了錯被懲罰的捱打,是無緣無故的……我根本沒錯!但是他,他只要有一點不順遂的,便要打我,用腳踹,用掃帚,晾衣架,他自己的鞋……他會打得我滿臉鼻血,會打得我耳中無聲,然而我沒辦法反抗,你知道麼?
我母親,她是愛我的,然而她也不過是個無力的女人,她又做得了什麼?我想保護她,可越保護她,我要挨的打也便越多……”
她緊緊的咬著牙,可知是在竭力地維持著情緒那脆弱的平衡。
大約是話語又讓她憶起了當年的時光,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顫抖。歐陽克輕輕從背後摟住她,她激靈了一下,可那顫意卻消歇了幾分,終於可以繼續開口講話:“我恨他,想要讓他去死的那種恨。
說到底,我從來沒對任何人有這樣的惡意的,惟有他,惟有他除外!小時候我想,假如沒有他,也許我不會是如今這個模樣,也許我不會滿身是傷,也許我會更健康的活著……可他竟然還沒有死,他還活在這個世上!
不過也沒關係了,我已不必再見到他了。”
“呱呱,你知道麼,”她的聲音倏然柔軟下來,彷彿是春天裡平靜的湖面,像帶著一種母性,一種對於世間苦難的憐憫,“那時候,有一個女孩子,她比我大一點,大約有兩歲吧。
那時她家與我家為鄰,她母親和我母親是同窗,她們都是醫生。因此我自小與她玩在一起,我叫她‘小諾姐姐’,有好幾次,她在家裡聽見了‘那個**’打我,便跑過來拉著我去她們家裡。
那時候我覺得她像是神靈一樣,她拿自己的玩具給我,又給我準備好吃的……”
“後來,就是現在的我。我已經有了能力,自己不必捱打,但我想我可以保護別人,”她倏然又轉頭望了望歐陽克,不知她的話是對誰而言的,
“我想要保護,想要幫助,想要愛著每一個和我一樣曾受過苦的人,我想將這些人,
從過往的泥潭裡拉出來,也許是我自不量力,但我想要這些人都能順遂的,
快樂地活著,沒有誰,呱呱,沒有誰應該永遠小心翼翼地揣摩著他人的好惡活著,你明白嗎?”她又深深地望向歐陽克,“沒有誰該被自己的親人這樣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