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面頰靜悄悄的貼在他的背脊上。他撫摸著她的手指,那環繞在自己腰上的手指,他輕聲的,溫柔的,鄭重的說:“有一天你會成為我的,我要你披上白紗,做我的新娘。現在,我們面前還有好多阻力,好多問題,等著我們一個一個的去衝破。”她在他身後輕聲嘆息,低語著說:
“我以為──月光是我的婚紗,青天是我的證人。”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慌忙說。“我在聽海鳥唱歌。”
他回過身子來,緊緊挽住她。
“采芹,讓我們有個周密的計劃,有個長遠的計劃,我……”他凝視她:“愛你。”
她屏住呼吸。“十三年來,這是你第一次說這句話。”她說。
“是嗎?”他問。“可惜我沒有辦法留住這聲音。”她又嘆口氣。
“你不用留住,以後我每天在你耳邊說。”他拉住她的手。“來,讓我們做一個完整的計劃,你先告訴我,你以後預備再念書?還是……”她用手矇住他的嘴,對他嬌媚的微笑著。
“明天,”她說。“明天再去計劃。今晚我太興奮,太快活了,我沒有多餘的心去計劃未來。讓我先醉一醉,明天我們反正還要見面,明天再去計劃。”
他笑了,緊擁著她,他們漫步在海灘上,月光下,兩人足跡清晰的排列著,沿著海岸線綿延著,似乎一直綿延到世界的盡頭。
第十一章
這一夜,喬書培是休想睡覺了。
整夜,他想著她。她的笑,她的溫柔,她的甜蜜,她的細膩,她的美麗,她的一切的一切!他想著她。奇怪,從小在一塊兒撿貝殼,拾松果,養小鳥……他從沒有覺得她有多了不起過。自幼,她常像個小影子似的跟著他,他總是嫌她煩,總是嫌她給他惹事,幾時曾經珍惜過她!他對她永遠那樣兇巴巴的、命令的、煩躁的……她也永遠逆來順受。噢,童年,童年的他是多麼魯莽,多麼粗枝大葉,多麼不懂得憐香惜玉啊!他在床上輾轉翻騰,嘆著氣。好在,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機會彌補。但是,臺北,大學,他又要和她分開了。進大學的喜悅,和與她分開的離愁似乎不成比例。噢,再也不要分開!再也不要分開!再也不要分開!他從沒有如此強烈的一種渴望,渴望和她在一起,渴望長相聚首,耳鬢 磨。
瞪視著天花板,他完全不能闔眼休息,周身的血液仍在喧囂奔騰,心臟仍在那兒不規則的,沉重的擂擊。太多的話還沒跟她說,太多的未來還沒有去計劃,初見面的狂喜已經衝昏了頭,怎麼那樣容易就放她走啊!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眼巴巴的望著窗子,眼巴巴的等著天亮,只要天一亮,他就可以到雅麗家去找她了。他回憶著她的眼光,她的唇邊的溫馨,那醉死人的溫馨。真沒想到,當初在防風林裡的那個小黃毛丫頭,竟會讓他如此牽腸掛肚,神魂顛倒!他咬著嘴唇,把下巴放在弓起的膝上。時間過得多緩慢,天怎麼還不亮呢?
終於,黎明慢慢的染白了窗子,那窗玻璃由一片昏暗,變成一抹朦朧的灰白,再由朦朧的灰白,變成了一片清晰的乳白……他一動也不動,聽著自己的心跳,數著自己的呼吸,他耐心的等待著。總不能在凌晨時分,就去敲雅麗的房門啊。那清晰的乳白變得透明瞭,初升的朝陽在綻放著霞光,透明的白色又被霞光染成了粉紅。他再也按捺不住,披衣下床,他看看手錶,才早上五點鐘!
才五點,時間真緩慢!總不能五點鐘去擾人清夢,可是,他也無法再睡下去了。悄悄的去梳洗過後,傾聽了聽,父親還熟睡未醒呢!今晚,他要做件事,今晚,他要把采芹帶回家來,今晚,要跟父親徹底的談一次……殷家是個汙穢的泥淖,泥淖也種得出清麗脫俗的蓮花啊!爸,你沒念過“愛蓮說”嗎?他揚揚眉毛,不知怎的,就是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