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勛冷笑一聲,道:「那天牢早已被劉公公毀去,自然留不下半分證據,不過我手上還有一樣東西……」他一邊說著,一邊神手往懷內掏去,餘光瞟到龍椅之上,明帝那藏在冕旒之後陰晴不定的臉,突然如遭雷擊一般愣在當場,他想起來一件一直被他忽略的事,冷汗不斷自他背脊上流下,雙手停在懷中劇烈顫抖起來。
原來從頭到尾他都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忽視了一個最不該忽視之人,而被他忽視之人,正是坐在殿上的當今天子!這件證據絕不可以拿出,不然不僅扳不倒該扳倒之人,反而會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顧勛這一生中從未遇見如此危急時刻,他低著頭望見光潔的白玉地磚上映出身邊重疊的人影,周圍一片嘈雜之聲,令他腦中嗡嗡作響,只覺得面前的一切好像都扭曲起來。這時他看到了一雙蟒紋黑靴,李元甫走到他身前,意味深長道:「顧大人,你這證據到底是拿得出,還是拿不出啊?」他猛地抬頭,望見李元甫那副勝券在握的笑容,終於發現自己陷入了怎樣的毒計之中,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他如果拿不出證據便是誣告重臣,甚至會擔上欺君之名。而那證據一旦拿出,則會令天子震怒,自己也是絕無生機。
顧勛覺得腳下好似踏入了萬丈深淵,身子不斷往下墜落,他腦中一片暈眩,彷彿置身冰窖之中。
他咬了咬牙,手中用力將懷中那份聖旨捏碎,又掏出另外一物,跪下道:「臣手中有一封密信,正是李首輔與劉公公勾結的證據。」李元甫的笑容僵在面上,猛地轉頭死死盯住他手上那封信,想不到顧勛竟還留有了後手。
一個小太監上前接過那封信呈給明帝,明帝開啟細看,面上露出不豫之色,沖顧勛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證據?看不出是寫給何人,內容也語焉不詳,你準備只憑這物就參奏朕的兩位重臣結黨之罪?」顧勛額上不斷冒汗,只得咬牙堅稱道:「雖然沒有寫明是給何人,但陛下應該可以看出這正是李首輔的字跡,時間緊促,臣暫時只能找到這份證據,還求陛下再寬限幾日,給臣將功贖過的機會。」
明帝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猛地一拍桌案,怒道:「顧勛,你身為大理寺卿,連這點捉賊拿髒的道理都不懂嗎,想不到你處事如此草率,朕以前真是錯看了你!」劉子澄這時適時大哭起來,不斷地大呼冤枉,尖銳地哭喊聲在殿內迴蕩:「求陛下做主,為老奴挽回清譽啊。」
顧勛努力穩住不斷下沉的身子,周邊的人影不斷晃動,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黑洞的深處,明帝的聲音遠遠傳來:「暫停顧勛在大理寺的一切職務,回家去等待發落吧。」他麻木地起身謝旨,周圍不斷傳來亂鬨鬨的聲音,他卻好似都聽不見看不見,只知道他雖是撿回一命,但卻是敗了,而且敗得徹底。
顧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轎中的,他坐在轎內,將烏紗取下扔在身旁,在心中不斷冷笑: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是自己大意,竟中了李元甫的毒計。多年的謀劃付之東流,成王敗寇,他無法去怨,卻又不得不怨,宋毅、魏錚……他好像看到了他們失望的雙目,內心又悲又痛。顧勛靠在轎身,緊緊閉上眼,在那一刻好像又回到許多年前的冷巷之內,四周熱鬧歡騰,而他卻只能禹禹獨行,將身子隱入黑暗之中。
轎子一路駛回顧府,張沖顯然已經得到訊息,正焦急地等在門前,一見顧勛下轎連忙衝上前,焦急問道:「顧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顧勛臉上看不出表情,只帶著他走進一間偏房,在椅子上坐下搖頭道:「千算萬算,卻算漏了帝王心思。你可記得當今聖上登基的那年發生了什麼事。」
張沖仔細回想,頓時也驚出一身冷汗,先帝病重還未立儲,屆時還是景王的明帝身為先帝第四子,本來並沒有繼承帝位的資格。但是,先帝在彌留的最後時刻,榻前竟只有景王的生母李貴妃和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