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羅剎敲了許久,門內卻始終沒有反應,他知道薛玥打定主意要躲起來,愈發氣得想跳腳,在心中不斷腹誹道:我讓你去找他,可沒讓你一夜不回啊,更令他怒火中燒得是,顧勛竟敢讓她一個人就這麼跑了回來,這不是始亂終棄是什麼!他越想越為自家妹子不值,索性袖角猛地一揮,暫時放棄找她質問,準備去找顧勛算帳,並發誓這次絕不會輕饒他。
誰知剛走到門外,就見到了一臉焦急匆匆下車的顧勛,玉面羅剎一見他便有氣,二話不說上前就揮出袖刀朝他襲去,他這一招使得又兇又快,顧勛連忙擰身往旁邊一避,還是被他的刀鋒劃破了袍角。才剛站穩身子,那白色身影又如鬼魅般挾著寒光而至,顧勛被他逼得步步後退,卻只是接招,並不還手。薛玥聽到門外傳來打鬥聲,頓時一陣心慌,剛準備推門出去,但是想到要面對那人,又覺得臉紅耳熱,薄薄一扇木門,此時竟變得好似有千斤重一般。
玉面羅剎與他纏鬥一刻,見討不到便宜,便翻身落在他身前一丈處,朝他怒目而視,正要開口叫罵,卻突然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看見眼前那一向桀驁之人,竟畢恭畢敬地朝他彎腰躬身,如謙謙文仕般抱拳鄭重道:「在下今年二十有五,父母早亡但家世清白,至今並未娶過妻妾,今日誠心求娶令妹為妻,還望玉兄成全。」
玉面羅剎滿腔的怒氣硬是被他噎了回去,他這一世兇險的場面見得多,遇到如此狀況卻是頭一遭,竟一時怔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回應。
此時街上的百姓已經三三兩兩地圍了上來,如此一位容貌俊俏、風姿不俗的貴家公子,竟這麼大剌剌站在街上當眾求親,這可是件難得遇上得稀奇事,不斷有好事之人在薛府門前探頭探腦,忍不住想看看,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福氣。
熟悉的聲音透過木門清晰地傳進她的耳中,薛玥心中咯噔一聲,她緊緊攥住手中的桃木梳,心中狂跳起來,但卻仍是屏住呼吸,遲遲不願出聲。這時靠在門邊的玉面羅剎終於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沖他挑眉不屑道:「你現在自身難保,有什麼資格來娶我家妹子。」
顧勛眉宇間波瀾不興,似是早已準備好,十分認真答道:「顧某此次雖極有可能獲罪,但至多是被貶為庶民。我這些年也置辦下一些產業,更在城外攢有幾處薄田,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足以養活妻兒。」他將身子又躬了躬,朝門內朗聲喊道:「顧某今日在此承諾,無論他日落入何種境況,絕不會讓妻兒受到半點委屈,還請薛姑娘莫要嫌棄,成全顧某一番心意。」
四周的百姓已經一臉興奮地起鬨開來,門內卻久久未見迴音。顧勛面色不變,只是偮手躬身定定立在門外,灼灼烈日照在他臉上,不斷有汗珠滴落下來,過了一會兒,他的長袍已經全部濕透,可他身姿分毫未動,保持著虔誠的姿態,等著面前的人兒出現。
玉面羅剎這時終於淡定下來,知道這事兒他做不了主,索性一躍跳上了房簷,斜斜靠在梁瓦上,換上一副看熱鬧的表情,想看薛玥到底會如何決定。
這時,終於聽見院內有一扇門「吱呀」被一聲開啟,薛玥握著一把桃木梳,怔怔站在門前,顧勛的唇角慢慢勾起,抬頭朝她望去,四目相接,兩心相映,她眼中波光泛泛,臉上卻含著清淺的笑意,踏著落花一步步朝他走來。顧勛眯起眼,看著她迎面而來的身影被身後霞光染出柔柔的光暈,他曾經孤身前行,每當跌入深不見底的黑暗,她便如同一束炫目而溫暖的光,一點一滴沁入他的心房。
薛玥的步伐極慢,好像生怕他下一刻就會反悔,直到終於站在他面前,才目光盈盈地抬頭望他,一字一句問道:「如果有一日你東山再起,可會後悔你今日所作決定。」顧勛唇角掛起溫柔的笑意,執起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做出立誓的姿態道:「我顧勛今生今世,只娶薛玥一人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