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牆根兒的葡萄葉子被晨風吹得嘩啦啦響。“今年的葡萄定能結出來不少,咱們院子裡數這東西金貴,聽說是從西域傳進來的,宮外一般的人家都見不到呢。”木荷見她眉目黯然,便想找個話題引她開口說兩句。
滔滔側頭看著她溫柔的眉眼,並未接著這話說下去,因素喜她性子溫和,為人正直,且處處都肯照顧自己,便握了她的手,開口說道,“姐姐,若是有一日我能離了這御藥院,你可願意跟著我嗎?”
木荷只知她昨日晚膳時分悄無聲息出去一趟,並不知發生何事。此刻見滔滔雖是玩笑的語氣,但眼睛裡卻是鄭重其事的神情。滔滔雖說是當慣了主子,可來這御藥院半年,竟是個好相與的,且從不拿大,再者說,能跟在郡主身邊伺候那是何等體面的事,比在御藥院熬煎不知要好多少倍。
她不由抬眼一笑,道,“奴婢求之不得呢,只怕姑娘嫌奴婢粗笨,上不得檯面。”
二人正說著,便見楊守珍臂上搭著拂塵,領著兩個小黃門進的門來。那兩個小黃門每人託著一個漆金盤,上罩明黃繡龍布,跟他在身後三四尺處。
楊守珍的目光著實在煎藥的幾個人臉上逡巡幾圈,才認出滔滔來,立刻堆著滿面的笑,躬身行過禮。他見滔滔竟蹲在藥罐子前扇火,忙親自上前來將她手中扇子接過去,向木荷嗔道,“怎麼能讓郡主做這樣的粗活?”
滔滔久居深宮,自然明白宮裡人拜高踩低那一套,面上也不帶出來,只唇角微微一彎,道,“不知何事勞動楊都知大駕?”
“呀,真是折煞小人了。郡主,這是特意為您準備的衣服首飾,還請您換上之後移步欽明殿,官家等著見您呢。”他指著那兩個托盤說道,滿臉的笑意,“小人可沒少在官家面前提起您啊。”
旁邊木荷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昨晚發生何事,今日便有貴人來請滔滔去見皇上。素日喜歡欺侮滔滔的那個女官兒見狀,早嚇得變了面色,悔不該小看她,可誰知她一個被貶的郡主竟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呢?她此番定是不能輕饒自己了,想到這上頭,那女官兒連腿都打起顫來。
滔滔雖不是那心思陰沉,睚眥必報之人,但這女官兒屢次欺侮她,不給她些教訓,實在得難以嚥下這口氣。她向楊守珍微一頷首,走至那女官兒面前,只管斂了笑容,直直瞪著她,一個字也不說。
她畢竟是郡主,素日的氣勢一拿出來,又豈是小小一個女官兒可以招架的。那女官兒不由自主便跪在地上,不住磕頭道,“郡主,素日是奴婢瞎了眼,衝撞了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奴婢這一次吧。”
楊守珍一看,立時便明白,定是她常給滔滔臉色看,不等滔滔說話,便拉下臉來,衝身邊人怒道,“還不把這沒眼色的東西給我拽出去打,等郡主親自動手嗎?”說罷向滔滔一躬身,試探著問道,“郡主?”
“留她一條命,但是不能繼續呆在御藥院做害群之馬,去後苑做掌苑吧。”
滔滔說完,將那明黃繡龍布揭開一看,一盤內是一身妃色雲錦華服,另一個托盤內是一對水滴狀黃玉耳墜,一套赤金鑲瑪瑙頭面,甚是名貴。
她心中飛快一動,若換上這身衣服,皇上便不能深切體會自己這些時日在御藥院受的磋磨,保不齊不會下決心將自己遷出來。思及此,她又將繡龍布放下蓋上,向楊守珍一笑,道,“楊都知,素日多有勞於您,這些衣裳首飾您且收著吧。”
說罷,她行至木荷面前,輕輕攜了她的手,道,“好姐姐,你只等我些時日,我定不會忘了你。”木荷這才回過神來,慌得連連行禮,道,“折煞奴婢了。”
滔滔轉身衝楊守珍一笑,道,“還請楊都知引路。”那楊守珍雖不知她心中怎麼想的,卻也不敢十分違拗她,只得躬身在前引她去欽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