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山下平野漠漠,盡是青翠稻田與燦爛如金的油菜花,或青或黃交錯其間,如一大塊斑斕絢麗的錦幛,綿延不絕。
長勢這樣好,我揚起微笑,想來又會是一個豐年了。
我隨意走在小徑上,或者折幾枝開白花的野山櫻,或者採幾朵小小的二月藍,或者折一脈修長的碧翠鳶草,捧在懷中緩緩走著,心情也是愉悅的豁然開朗。
此時春光正好,無邊春色兜頭兜臉地撲上身來,猶是踏花歸去馬蹄香的季節,路旁草間亂花漸欲迷人雙眼。幾處流鶯嬌燕恰恰飛過眉梢,或欲爭暖樹,或正銜春泥,又輕盈地各自飛了。我一時貪看不住,流連回顧盎然春色,連本是無情的青山綠水,亦覺得像是含情的眉眼,盈盈欲橫了。
我漫步自在,眼看天的另一端逐漸泛紅,疏光收斂,偶爾有幾縷炊煙裊裊升起,連心境都變得開闊寧靜,卻也知道不早了,於是手捧花束,徐徐漫步回去。
回到禪房時槿汐已經回來了,與浣碧一同忙在灶邊。她們的話語和著灶膛特有的溫暖乾燥的碎木清香和薺菜獨有的清甜一同湧了過來,笑道:“娘子可回來晚了,方才王爺來過了呢。”
我微微吃驚,亦有些失落道:“怎麼這樣突然就來過了。”
槿汐盈盈笑道:“是呢。來得急,回去得也倉促,彷彿是尋了個由頭才能過來的,這個時候,大約先去太妃的安棲觀了。”
我“哦”了一聲,知道是錯過了,心裡便有些黯然,也不願意她們看出我的怏怏不樂,只尋了瓶子把花一枝一枝整理過插好,又用清水養上,方道:“王爺來了可說了什麼麼?”
浣碧道:“王爺本來來時問小姐去哪裡了,我說是賞春去了,本想要出去尋的。可王爺說山裡那麼大,一時怕也尋不到的。而且小姐既是去賞春,這樣找了回來,只怕賞春時的好興致也沒了。後來王爺等了會兒,阿晉來催,也只得走了。並沒有說什麼話,只寫了幾個字留在桌上,小姐看過就知道了。”
我沒見到他,又知他等我,心下不免悵然若失,他來一趟不易,這樣錯過了,不知下次見面又在何時。一張便箋,也不過是聊勝於無了。
於是伸手拿了來看。雪白的素心箋上,不過寥寥幾字:“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1)
彷彿有一股蜿漫的春水蜿蜒滋潤上心田,整顆心就這樣潤澤而柔軟了下去,滋生出最柔嫩的而鮮豔的三春花瓣。
他明知,要在這山間尋到去賞花的我是極容易的,只要向花事繁盛處去,就能尋到。
可是他寧願在此安靜等待,也不願意打斷了我賞花觀春時的愉悅心情。
他情願這樣等待,等待我或許會早早歸來。
他的細膩心腸,他平實溫馨的情愫,我眼中幾乎要落下淚來。
他對我的愛,竟是這樣寬大而耐心。
田間阡陌上的花發了,你可以慢慢看花,不必急著回來。這樣的話語,彷彿是他在我耳邊呢喃。
陌上花開,萬紫千紅,他便在花開的那頭這樣安靜等著我呀。
這樣等著的時候,淡淡的相思、淡淡的期待,淡淡的寂寞。只為等著漫遊即將歸來的我。
浣碧見我如此神色,忙上前問道:“小姐怎麼了呢?”
我揚眉淺笑,輕聲道:“沒有什麼。王爺上次的鴿子呢?”
浣碧道:“在外頭吃小米呢,我去抱進來罷。”說著轉身旋即抱了鴿子進來。
雪白的鴿子猶自“咕咕”叫著。我提筆另寫了一張,寫道:“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2)
心念激盪,覺得如此猶是不足,又在反面寫下幾行小字:“山是郎眉峰,水是君眼波,欲問伊人何處去,總在郎君眉眼中。此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