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娘,你是說……噢,你是說那繡姑娘喂藥的事吧。是啊,真奇怪她是怎麼喂的呢。我們三個那麼多天了都不行,她昨個才來,可真有本事呀。”小丫頭答道。
“不是吧,我看那參湯她根本就沒給大少爺喝。你們瞧,老太太賞她的那碗參湯還放在桌子上沒動呢,難道她自己還沒喝?”另一個稍年長的丫頭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會吧,那還有湯藥呢,難道她連湯藥也偷喝了不成?”小丫頭不相信地說道。
“哼,這可難說,人要真到餓極了,那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不信,你也兩天不吃不喝試試看。”那丫頭顯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來。
“啊,真可憐。”那小丫頭想到了繡兒的處境,心裡就覺得一陣害怕。
“我看哪,明天如果大少爺還是老樣子的話,就不能再讓繡姑娘餵了。告訴你們,這種懶可偷不得。大少爺都這樣了,真要出點什麼差錯,我們三個誰都活不成。”何媽心中打定了主意。
呂宏濤的屋裡,繡兒換下了穿了兩天的喜服,洗去了臉上的脂粉,人覺得輕鬆自在了些。
夜深了,連續兩天身心的折騰,繡兒早已是筋疲力盡了,可心裡的苦痛和腹中的飢餓,又使得她難以入眠。
繡兒拿起了老太太賞給她的那碗參湯,小小地喝了一口,那冰涼微苦的湯液滋潤了她乾燥的喉嚨。參湯慢慢地滑入胃裡,稍稍減輕了那因飢餓引起的灼痛。忽地,想起了剛才何媽她們喂“他”的參湯全部都被吐了出來,繡兒考慮了片刻,毅然地拿起碗來,把剩下的參湯又全部餵給了呂宏濤。
繡兒喂完了參湯,仍然抱著呂宏濤。這次她把他抱得稍許高些,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口。他是那麼瘦弱,抱在懷中幾乎感覺不到分量。繡兒用小手輕輕地撫揉著他的胸口,隔著衣裳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一根根的肋骨。
“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會天天這樣餵你,這樣服侍你的。大家都說那葉神醫的藥是很靈驗的呢,能起死回生的呢。還有這參湯啊。唉,當年我哥哥如果有這樣的好藥,他也就不會死了。”
繡兒知道他聽不到她說話,也更不會回答,可是她心中有著太多的愁緒,把胸口漲滿,滿得幾乎就要爆裂,她需要有地方宣洩,她想要對人傾訴。
“你不要死啊,你真的不要死啊!我娘死了,哥哥也死了,爺爺也死了。我爹爹為了錢財不要我了,為了那貞節牌坊,他叫我也死。你知道嗎,我很怕,我真的很怕很怕啊。我也很難受。可有誰會救我,會可憐我呢?如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求你不要死啊……”繡兒用手撫摸著夫君的臉龐,口裡呢喃地訴說著。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我不是羨慕你是個有錢的公子爺,我是羨慕你有那麼多疼愛你的人啊。今天我看到老太太、老爺、夫人都來看你的時候,他們是那樣焦急緊張,滿臉都是痛惜憐愛。你要是真的死了,他們一定會非常難過,會非常傷心。可我呢,我死了又有誰會為我難過,為我傷心,為我流淚呢?不會有誰來為我流淚的,也沒有人會為我難過。後孃她從來就不喜歡我。爹爹呢,要是爹爹還有半分疼我憐我的心腸,也不會因為貪圖錢財,把我嫁進你們呂家來沖喜,更不會因為那貞節牌坊,要我守節自殉了……”說到這些,繡兒心中滿是痠痛苦澀。
“只有娘啊,只有娘才會為我難過,為我傷心。可娘她早就死了,但我知道就是在九泉之下,娘她也會為我流淚的。當年娘拉著我的手說:‘繡兒,娘是不行了,不能再照顧你和你爹爹了。你要自己照顧自己,要好好地活著……’”繡兒想起了那死去的母親,那唯一疼愛她的親孃,喉嚨哽咽起來。她那以為早已流乾了的眼淚,奪眶而出,一點點、一滴滴地落在了呂宏濤的臉上和她自己的手上。
她抑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