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天亮人又爬下了船,那姐兒起來收拾,叫養娘覺了出來,那姑娘還想瞞人,婆子哪裡敢瞞下這欺天的大事,往上一報,那家的太太一看女兒叫人壞了,當場就暈了過去。
那姑娘見事兒鬧了出來,捏了繩子就要上吊,她原也不肯的,可女人哪裡抵得過男人的力道,叫那人捂了嘴,頭一回是強的,不甚得趣,那人便把自兒是秀才的事說了,連哄帶騙,說是在船上遠遠見著一面再放不下,眉頭心上兩句詩兒一念,半推半就的,又成了一回事。
那姑娘的父親怎麼肯幹休,也顧不得羞恥不羞恥了,急問女兒那人的姓甚名誰家在何方,那姐兒竟一問三不知,只曉得伏在枕上落淚。
客商便帶了船上十多個家丁水手,拿了棍棒往棲霞書院的船上去了,定要山長交出人來,兩下里正鬧得不可開交,王四郎一聽恐怕傷了徐小郎,若叫吳老爺知道他就在近旁卻不照拂反而不美,趕緊帶了人去。
實則這事還真沒甚個好論道的,左不過是這家的姐兒受了騙,哪裡來的什麼秀才,不過是個見了香肉就往上鑽的鬣狗,假託了秀才的名氣,哄騙了那立志不豎的女兒家,就是真把個人尋出來了,也只算是通姦。
王四郎一聽便只是昨夜裡尋不見的那個水耗子,岸上是巡兵,船上又燈火通明,他是見著個開了的窗戶就往裡頭鑽,見是個小娘子,拿話哄上一回,在那溫柔鄉里舒舒服服睡了一夜,到將要天亮沒人再巡他了,開了窗子爬出去。
不管哪一樣兒,這姑娘的名節已是毀了,她父母只盼著真能尋出這個人來,把她娶回去便罷,若尋不出這個人來,只好在路上尋個人嫁了,陪了妝奩,從此遠了父母,過三五年才能回本家去。
一院山長賀濟昌,能做上山長也是有功名在身的,這盆汙水澆上頭怎麼肯認,問明瞭昨兒查夜沒有偷跑出去的,再不肯叫人去搜,那客商聽他說了一堆君子之道,夜來鬩牆之事絕不會做,氣得火冒頭頂心,眼看著要打起來,有那好事的便問:“是用強還是相悅?”
“若是用強怎麼不見叫喊,若是相悅怎不互通姓名,明艙之中做下暗事,再叫咱們一船人擔了汙名,清者自清,便去見官又有哪個怵你。”再一看正是站在學子堆裡的徐小郎君,他說得這話,邊上幾個俱都附合。
那客商臉見慚色,可這女兒的事又不能不管,叫他捏了鼻子認下卻再不能夠,一徑去報官,山長差了夫子跟了去,那夫子也是人功名的,見了官員還不必跪,客商只認是官官相互,還是那知道情狀的師爺問一句:“既是個讀書拿筆的,手上可有繭子?”
那家的姐兒吃這一問,恍然明白過來,那人手上自然有繭子,卻不是拿筆的幾根手指頭,兩隻手掌俱是厚繭,肩闊體粗哪裡似個斯文人。
明白這一節,她翻出窗戶便投了江,連身邊的丫頭也跟著跳了下去,原來那人說甚個鋪床疊被的話,當著這姐兒的面說怕丫頭洩了密,也把她給壞了。
又是一陣打撈,等撈了上來,人已經半涼,那家的太太才醒來就見了女兒尋死,哭得又暈死過去。索性心口尚暖,還存得一口氣在,救過來便急急開了船,再不見了蹤跡。
“也不知作的什麼孽,竟碰上這樣的事。”秀娘心有餘悸,趕緊叫銀葉綠芽兩個丫頭陪了蓉姐兒,夜裡也不許她開窗戶,從裡頭落了鎖,外頭想推開定有碰撞聲,這點子聲響,夠她們叫人了。
這事兒越傳越歪,有說就是秀才乾的,還說那家的姐兒便是開了窗子唸詩才有這一遭,還有說定是歹人乾的,說不得就是水匪,見了顏色冒了讀書人的名,哪個秀才有這個力道,能從船底爬上來。
眾說紛紜,卻就是沒人談那個姐兒往後怎麼辦,蓉姐兒當故事聽完,抱了膝蓋:“娘,她怎辦?”秀娘嘆一聲:“還能怎辦。”便拈了針不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