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遇, 你陪季哥來一局。」趙宴回放下撞球桿, 朝他揚了揚手機示意:「我去接個電話。」
謝遇時目光從季時樾身上劃過,沒什麼情緒地回了兩個字:「不來。」
「?」
「手疼。」
趙宴回笑著罵他:「我看你是腦子有病。」
季時樾看他眼, 沒說話。
三樓有專門的休息室,謝遇時剛坐下不久,趙宴回推門進來,也不跟他繞彎子, 把話攤開說:「老季被迫當了你這麼多年的假想敵,現在都要結婚了,你就不能給他個好臉色?」
雖然上次聚會已經知道了季時樾訂婚的訊息, 現在聽到趙宴回這麼一說,謝遇時還是頓了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假想敵」這三字。
「我有些時候真的看不懂你在想什麼。」趙宴回替他倒滿酒, 自己敲出一根煙點上,「活得乾脆一點不行?這副矛盾擰巴的德行給誰看?我妹最煩的就是你這一套。」
「什麼意思?」
趙宴回笑,指間煙霧裊裊,臉上的表情看得不太分明:「你這人真的很矛盾,明明喜歡我們家鹿鹿, 還偏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現在都跟你鬧離婚了,心裡急的不行,實際行動又一點沒有。」
他偏頭去尋謝遇時的表情。
白寥寥的燈光從頭頂澆下,半明半暗間,男人的五官被割裂開,輪廓極深,瞳仁黑深又透亮,卻無端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疏淡感。
趙宴回撣了撣菸灰:「說白了,你對卿陸會是這副態度,還是因為你自大,沒法接受自己愛上不完美的她,更沒法接受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所以才選擇自欺欺人的方式,說服自己對卿陸只有責任,沒有半點感情。」
他操弄著話術,說得半真半假,沒有直接將兩個人的秘密同時宣之於口,而是以另一種委婉的方式表達出來,給對方留下充足的思考餘地。
謝遇時呼吸猛地一滯。
分明已經疲憊睏倦到了極點,被酒精刺激到麻痺的思緒卻比往常還要明晰。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
季時樾大自己兩歲,性格隨和穩重,從小趙卿陸就特別喜歡他,總是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送水又遞毛巾的。
那時,就連雙方長輩也都表示:「時樾和卿陸可真般配。」
緊接著謝遇時又聽見溫芸笑著調侃:「鹿鹿,還記得你小時候說要給時樾哥哥當新娘的話嗎?」
似乎只要兩個當事人點頭應和一聲,豪門便會多出一段門當戶對、為人稱道的婚姻。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謝遇時感覺整個房間的空氣都朝著自己擠過來,他不自覺攥緊了手。
直到趙卿陸挽上溫芸的手臂,用溫溫軟軟的腔調說:「小時候玩過家家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呀。我可是把時樾哥當作我親哥哥的,他還不比我二哥靠譜多了嘛。」
恰好這時,趙宴迴路過,耳尖聽到這話,上前輕輕拽了拽她小辮子,「又在背後編排我呢?」
一片鬧騰聲中,謝遇時沉沉吐出一口氣。他低下頭,驚覺掌心的汗液早已將書冊洇濕。
再後來,他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會忍不住落在趙卿陸身上。
明明那時候的他經常會覺得她吵鬧,脾氣差,愛小題大作,甚至是胡攪蠻纏,可每次看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默不作聲地坐在逼仄的空間裡,他總會湧起一種莫名晦澀的感覺,堵得心口微漲。
年少時分不清這種情緒究竟意味著什麼,可不待他深入盤剝,她又回歸到無憂無慮的模樣。
那一刻,他腦子裡總會不由自主地蹦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他希望她的世界就這樣一直熱烈燦爛下去。而他,想佔有這份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