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遇時默默收回視線,兩個人都不著急開口。
風漸起,庭園茶香四溢。
安安靜靜的一盞茶後,謝遇時朝高權遞去一個眼神。
高權心領神會,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張支票。
謝遇時指尖捻住支票邊角,緩慢往前一推,「父親念及譚伯這些年對恆越的貢獻,特地將百分之七的股權以目前的市場價折算成現金,託我轉交給您。」
換言之,如果譚建彬當初選擇留在恆越,這些股權就是他的。
謝林松和謝老爺子不同,本性溫良,沒那般重利。本想在謝遇時接手恆越後,將這些股權轉贈於他,只是沒想到,對方心灰意冷,直接離開了恆越。
也可能,並不是臨時起意。
謝遇時接手恆越的這三年來,陸陸續續有得力幹將請辭離開,最終目的地還都是譚建彬一手創辦的鋒行。
鋒行的主營業務與恆越相同,核心技術、營銷模式等也都有著八成相似。
這種種很難不讓人懷疑,譚建彬是做足準備才離開的恆越。
謝遇時這段話可謂殺人誅心,但饒是他如此內涵,譚建彬依舊保持著氣定神閒的姿態,宛若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聊的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說起你父親,前不久我剛見過他,他還是那副老樣子,倒是你,整個人變了不少。」
他沒接支票,甚至由始至終都沒有往那看上一眼。
謝遇時不置可否,用品茗杯蓋住支票,嗓音涼而淡,「譚伯也變了不少,連我不飲大紅袍這事都忘了。」
隨即,修長的手指捻住黑子,在棋盤上落下。
咚的一聲輕響,像叩在人心上。
譚建彬眸光漸深。
謝遇時沒留下吃飯,臨走前,譚建彬笑說:「下次把卿陸也帶上,我好久沒見到她了。」
樹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謝遇時微微頷首,躬身上了車。
五點的深秋,天色暗得快,路燈接二連三地投下一簇銅錢黃。
這一趟鴻門宴下來,謝遇時算是理清了譚建彬的目的,不只是要給下馬威的意思,估計更多的是想借這機會試探一下謝家未來的掌權人到底有幾斤幾兩,在國外的這段經歷是不是已經將初生的牛犢磨礪成了有足夠威懾力的虎豹。
謝遇時嗤了聲,形神俱懶地闔上眼皮。
車輛匯入高架不久,趙卿陸的電話打來。
說起來,兩夫妻打電話的次數寥寥無幾。像是對方的聲音有多辣耳朵似的,能用微信應付就堅決不消磨鑲了金的聲帶。
「在忙嗎?」對面一字一頓,極其生硬。
謝遇時把手機拿開些,掃了眼螢幕,放回耳邊,極淡地嗯了聲。
意思很明確:沒空聽你逼逼。
趙卿陸噎了噎,正想委婉地丟擲「我用大號在微博上內涵你」這個話題,不知為何,話到嘴角滾了一圈,最後成了:「蘇河安跟陸佳音離婚這事,你看到了沒?」
無意識的話說出口後,趙卿陸大腦宕機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忽然又覺得自己這波操作很英明,先用兩個不相關的人先匯出話題,再不動聲色地循序漸進。
她還真是天才本才。
「哎。」
謝遇時聽著對面被拉長近十秒的嘆息聲,眉心蹙了蹙,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浪費半分鐘在自家塑膠太太這種沒話找話的愚蠢行為上。
車上氣氛本來就算不上好,這會更是冷到凍傷高權冰肌玉骨的地步。
高權裹了裹衣襟,從後視鏡悄悄瞄了眼自家老闆那張寫滿了「但凡我的太太能明白『分分鐘不僅可以一個億,也能幾千萬個億』,謝氏的營業額還能再往上升幾個百分點」的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