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楊一清也不發作,緩緩舉起“如朕親臨”的腰牌:“奉旨,驗屍。”
錦衣衛趕緊收起腰刀,楊一清策馬進院。
床上,停著胡振的屍身,只見他袍服整齊,似乎本來是做好了面聖準備的。臉上的神色,則顯得很安詳,沒有痛苦,反而隱隱透出一種解脫。旁邊的火盆裡的灰燼又似乎在控訴著什麼。楊一清為胡振的死感到困惑。是什麼樣的壓力,讓這樣一個掌管朝廷江南織造的司監,寧願去死,也不敢見皇上。是他做了虧心事,還是另有隱情?
仵作彎腰道:“大人,小的已經驗過多遍了,沒有外傷。”
楊一清用手撐開胡振的眼皮,出神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抓起桌上的一塊破布,擦著手,走出門前留下話:“查查地上的藥碗,喝的什麼藥。”
一時間,江南織造局司監正胡振暴卒的訊息很快在宮內外傳開了。乾清宮文華殿內,朱佑樘坐著,劉吉、劉健、徐傅、楊一清垂手立在一邊,朱佑樘沉聲問:“胡振到底怎麼死的?”
劉吉看了一眼楊一清,說:“太醫稟告。胡振身上原有宿疾,已纏綿深入肺腑。倘若安心靜養,或許還有數年之壽。在胡振的寢室發現一個藥碗,內有殘渣餘液。乃是人參、鹿茸等滋養之物。想來胡振以衰弱之身,千里赴京旅途勞累,先動了脾氣,內感不足。又妄用這些補藥,虛不受補,才一時引發體內邪氣,猝爾喪命。”
朱佑樘哼了一聲:“這些太醫,看病不見得中用,大事化小,倒各有一套。楊一清,你查了怎麼說?”
楊一清緩緩說明:“胡大人身有宿疾不假,那碗藥的確是普通的滋補發散之物。但胡大人必然另外服食了性為大寒的補藥,藥性與人參鹿茸相剋,內外催逼,宿疾突然發作,這才要了他的性命!”
劉吉看了他一眼,試探著問:“聽說火盆裡堆著不少紙灰,莫非燒過什麼?”
楊一清低了聲音回答:“人死灰飛,下官不敢妄測。胡大人既有此舉,說明他知道自己的死期!”
劉吉卻拔高了聲音:“荒唐!堂堂江南織造局司監,奉旨回京,難道是要死給皇上看?天下有這個理嗎?”
楊一清斷然答:“有。”
劉吉一驚。
楊一清抬起頭來說:“皇上召見胡大人,想必是為了問江南的織造。”
劉吉喝道:“這種事兒,也是你能隨意揣測的?”
朱佑樘大聲說:“讓他說!”
楊一清這才下了決心似的,繼續說道:“江南鬧人丁絲絹不太平,皇上想看江南的織造賬目。胡大人只怕是真沒辦法,這賬目沒法給皇上過目。”
朱佑樘對著楊一清說:“什麼叫沒法給我過目?”
楊一清說:“臣不敢揣測。”
“朕不要你揣測,朕要你查清楚。”朱佑樘嚴厲道。
邊上的劉健此時已經會意,忙進言:“皇上,臣請薦楊一清出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督理江南織造局。”
朱佑樘轉向楊一清:“聽到沒有,劉大人抬舉你呢!”
劉健連忙跪下:“臣不敢妄測聖意,只是實實在在覺得楊一清適合這個差使。”
看到劉健推薦,徐傅馬上也附議,劉吉雖有不滿也不好發作。
朱佑樘微微頷首:“楊一清,你去浙江,給朕辦好兩件事。這一呢,江南的人丁絲絹鬧得兇,你得好好處理;這二呢,杭州運庫應該還有10萬匹絲綢,到底還在不在,若在還好.....”他的神色變得嚴厲了,“若不在了,給朕弄清楚,那些絲綢到底去了哪裡?一批也不能含糊!”
楊一清肅然道:“平民憤,查庫存,臣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