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好像是變了個人。她變得冷硬了一些。
但鍾大娘並不覺得這樣的變化不好,以前她就覺得女兒太軟弱了。她早年喪夫,一邊拉扯著兩個孩子,一邊經營著雜貨鋪,若是性子軟弱些,早叫人欺負了去。
或許是為母則剛,女兒不再像以前那般性子軟弱了。
鍾大娘說:“香珠兒到底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家,讓她辦這些事情,她到底是不願意的。她說,待鍾源回來再辦……”
鍾麗聽著,唇角彎了彎,沒再說什麼,只是站起來,撫著自己的肚子,回房去了。
鍾大娘也沒多想,兀自去看帳薄。她出去大半日,也不知鍾麗賣出了什麼東西。雖說鍾源臨走前留下的錢不少,可哪個人怕錢多?能掙一個銅板是一個銅板。
今日的帳薄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賣出去。
鍾大娘瞪著空空如也的帳薄,嘆了一口氣,拿了抹布要抹櫃檯。
忽然見人影閃動,她抬頭一瞧,瞧進一雙極亮的眼睛裡。
眼睛的主人是一位生得十分俊秀的公子哥,但穿著嘛,便有些很一般了,腳上的布鞋都舊得不行了。
鍾大娘並沒有那麼熱絡:“小哥,你要什麼?”
公子哥仔仔細細地看著鋪子裡的東西:“大娘,你這鋪子裡,沒有鞋子賣呀。”
“鞋子倒是有,不過都是些草鞋、木屐。”鍾大娘答道。她這裡主要是賣窮苦人家的雜貨鋪子,“公子可是要木屐?”
再過些日子,便是夏日了,夏日多雷雨,木屐賣得最好。
公子哥搖頭:“我不要那些,我要布鞋,像我腳上這雙。”
鍾大娘道:“小哥,我這裡沒有布鞋賣。”
“但,替我納這雙鞋子的人,應是住在這裡吧。她可以替我再納一雙。”公子哥緩緩道,一雙眸子看著鍾大娘,泛起奇怪的笑意。
他的笑意太瘮人,鍾大娘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你,你是何人?”
公子哥不慌不忙,從懷裡摸出一塊金餅:“大娘,我要見麗兒姐。”
鍾大娘被那塊金餅晃花了眼,連問都不問為何了,直接回後院叫女兒。
鍾麗撫著自己的肚子,臉上帶笑:“他來了。”
鍾大娘忽然一激靈:“麗兒,你肚子裡的孩子……”
鍾麗睨了她一眼,嘆息了一聲:“是胡波的。”若是他的便好了,只可惜不是。
阿真是她黯淡無光的日子裡的亮光。
她將近十年沒有懷上孩子,去歲冬終於懷上了。她原本以為丈夫胡波會欣喜若狂,精心呵護她,並且不再去賭錢了。可誰能想,對於她懷孕的事情,胡波是無關緊要:“不就是懷了孩子嗎,有甚嬌氣的,我阿孃生了那麼多,還不是照舊下地做活。”
鍾麗心中很失望。
明明沒懷前,他不斷地順著胡家人嘲諷自己,說若是她能懷,定然將她供起來。
可懷了之後,胡波卻告訴她,莫要嬌氣,該乾的活,還是照舊去幹。
比如到小河邊給一家人洗衣服的活兒,也不能丟下。
鍾麗記得很清楚,那日雖然是春日,但河水仍舊冰冷,她的雙手揉著衣服,冰冷刺骨。她洗著洗著,不知不覺就掉下眼淚來。她哭她的命真是苦,嫁了這麼一個丈夫。明明當初在離州城裡,他是多麼的柔情蜜意啊。
“姐姐,你為何哭了?”她哭了半響,聽得一道柔和的男聲問道。
她還以為聽錯了,抬頭一看,看到一名俊秀的年輕男子正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滿臉不解地看著她。
“是洗衣裳太辛苦了嗎?”不待她回答,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她身旁,把手伸進河水裡,“河水好冰呀。”
胡家屯沒有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