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江河決堤,百姓死傷無數,萬千家園譭棄,一眾官員皆因治河不力遭到貶謫。自此滿朝官吏再也不敢輕易坐上河道總督的位置。然而那年,哥哥卻瞞著父親,上表求薦,自願出任此職,那摺子自然是被父親壓下,回頭給他一頓嚴斥。父親說,治河大任事關民生,開不得半分玩笑,豈是你能胡鬧的。回來此事傳了出去,被當作朝野笑談,沒有人相信,哥哥那樣的風流公子也能夠勝任粗礪繁重的治河大任。
從那之後,哥哥便打消了這個異想,從此縱情詩酒,再不提什麼治河治水。
然而萬萬沒料到,這個時候,蕭綦竟然想到了哥哥。我一時間怔忪,心中千頭萬緒,百感交集。蕭綦含笑瞧著我,亦不說話,神色高深莫測。
“如此大事,你貿然起用哥哥,就不怕朝中非議?”我想了想,試探地問他,心中另一重思慮卻未說出口——萬一哥哥沒有成功,非但蕭綦要受萬民所指,王氏的聲望也將大受打擊。蕭綦卻是淡然一笑,“就算眼下難免非議,我也要冒險一試。”
“為什麼偏偏是哥哥?”我蹙眉看他。
“以王夙的才智,相信他定能擔當此任,只是眼下卻不知他是否有此抱負……”蕭綦目光深邃,喟嘆道,“長久以來,世家親貴多有疑懼牴觸之心,不肯為我所用。若是王夙此番能有所作為,亦能顯出我對世家子弟並無偏見,令他人”
我默然片刻,嘆道,“那也是人之常情,有了謝家的前車之鑑,只怕各個世家都已膽寒生懼,眼下自保唯恐不及,哪裡還有心思出頭。”
蕭綦劍眉深蹙,“亂世之下,若非鐵血手段,怎能令這些門閥貴胄懾服。”
“以殺止殺雖不是上上之策,但若能以小殺止大亂,那也是值得的。”我深深看他,將手覆上他手背,柔聲道,“我知道你是對的。”
蕭綦動容,滿目欣慰感慨,“有你知我,便已足夠”。
我淡淡一笑,心下已明白過來,“若是哥哥出任河道總督,受你破格啟用,自然會令其他世家消除疑懼,放下陳見,明白你一視同仁之心,是這樣麼?”
“不錯!”蕭綦含笑讚許,我卻略略遲疑,“但不知哥哥又是如何想法……”
“能否讓他全力赴任,這便要看王妃的能耐了。”蕭綦揚眉看我,目中笑意深黠。我恍然大悟,原來繞了半天,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這可惡的人!
翌日,我只帶了貼身侍女,輕車簡從,悄然來到哥哥在城郊的別館。
站在這幽雅如閬苑仙境一般的別館門口,我忍不住嘆了口氣,哥哥實在是妙人,太懂得逸樂享受。他總是找到那麼些三人巧匠,將這小小一處別館,營建得冬暖夏涼,巧奪天工。一路行去,還未到堂前,就聽得旖旎絲竹之聲,飄飄不絕於耳。
但見薔薇盛開的臨水檻邊,哥哥面色微醺地閉目倚在錦榻上,玉簪鬆鬆挽起髮髻,幾縷髮絲慵然散垂下來,一身白袍勝雪,衣襟微微敞開,露出頸項間白皙如玉的肌膚,連身側那兩名美姬也比不上他此刻妍態。我緩緩步入檻內,他仍不睜眼,那兩名美姬忙欲行禮,被我抬手止住。
哥哥微微翻身,閉目慵然道,“翡色,上酒——”
我將指尖伸入案上杯盞,沾了些酒,並指朝他俊雅面龐彈去。酒一灑上他臉,哥哥驚叫一聲,翻身而起,“朱顏,你這可惡的丫頭!”
他一呆,看清楚眼前人,頓時驚喜大叫,“阿嫵,是你!”兩名美姬慌忙上前,左邊羅帕右邊香巾,忙不迭為他擦臉。我卻笑吟吟扯了他宮錦白袍的袖口,不客氣地揩去指尖酒漬,挑眉笑道,“似乎我來得很不是時候?”他一臉無奈,嘆道,“你就不能對我溫柔一些麼,好歹也是堂堂王妃了,還這麼淘氣。”
我轉目去看那兩名美人,一個紅衣豐豔,一個綠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