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治抬眸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卻見太皇太后如沒事人一般,便微微笑道:“陛下,潁川發生了水災,當地官府,緊急上奏,請求朝廷準其開倉放糧。”
陳無極便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則平靜的道:“這是大事,潁川乃是陳氏龍興之地,若是救災不及,使餓殍遍地,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內閣這兒,要極力救援,萬萬不可荒廢了。”
“是。”姚文治頷首點頭。
陳凱之卻是淡淡開口道:“既是水患,單靠救濟卻也不成,等水患平息之後,當地官府該徵發民力,盡力將這河提修一修,否則年年氾濫,年年救濟,這並不是治本之道。”
姚文治贊同的點頭:“老夫也認為該當如此,近年來,各地的河堤,都是年久失修,這是地方人浮於事的緣故,河堤的潰爛,又關係到的乃是吏治的好壞,所以救災不如修堤,修堤不如治吏。救濟容易,修堤也容易,唯獨這治吏,卻是千難萬難。”
姚文治身為首輔大學士,本事卻是不小的,侃侃而談,隨即他又道:“吏治之所以難,其一,是官者相護,其二,乃親親相隱;其三,乃結黨。”
“官官相護,這是老大難了,上下之間,相互隱瞞,這是頑疾,想治,難;親親相隱,無外乎便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得道之人高高在上,下頭的親屬們則飛揚跋扈,奈何卻是自家父母兄弟妻兒,怎麼可能做到鐵面無私呢?最可怕的,便是結黨,結黨便是抱團,抱團的本質,便是相互牟利,也是相互抵禦攻訐,這是大害。”
他說的頭頭是道,連陳無極都不由跟著點頭,覺得他說的極有道理。
可陳凱之卻是對此不以為然。
陳凱之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也不是隻知道讀死書的呆子,這些話忽悠書呆子,完全足夠了。可對陳凱之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首先,現在的問題是救災和修河堤的問題,既然關係到了這等事,埋頭去做就好了。而姚文治卻將這個問題擴大化了,將吏治和黨爭的危害提了出來,這些話都是有道理的,甚至可以說姚文治一下子看清了問題的本質,可是……仔細一琢磨,問題來了,提出的這些問題能解決嗎?
不能解決!既然不能解決,你說個毛線?
果然,姚文治說罷之後,就沒有下文了,隨即一笑:“接下來,要議的是……”
陳凱之突然道:“姚公,我上了一封奏疏,內閣可收到了嗎?”
姚文治分明是在拖。
奏疏他清早肯定是看過的,搖頭晃腦一大堆,本質上就是不願去談實質的問題。
而太皇太后顯然也早看過奏疏,可她平靜無比,一副並不知情的樣子,顯然是在等。
可是陳凱之卻沒心情去等下去,他笑吟吟的看向姚文治。
姚文治終於沒地方可躲了,他便笑笑容可掬的道:“奏疏,老夫是看了,只是事關重大,自然是懇請太皇太后和陛下聖裁。”
這便是將球踢到了太皇太后腳下。
太皇太后意味深長的看了陳凱之一眼,又看看姚文治等人,方才嘆了口氣,淡淡開口說道:“奏疏,哀家倒是看過,北靜王何時,竟有了惻隱之心?”
陳凱之朝太皇太后重重點頭道:“因為臣在外頭,聽到了一些議論。”
太皇太后凝視著陳凱之,目光幽深:“什麼議論。”
陳凱之朝太皇太后笑了一聲,旋即便正色說道:“坊間的百姓都在問,為什麼大陳的宗室們,總是死的比尋常百姓家還要快一些!”
此言一出……
文樓裡頓時沒了聲息,靜得可怕。
太皇太后面無表情,看著陳凱之的目光也是平靜無波,她想了想,才沉吟問道:“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