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地佇立在那裡,良久才轉身回上山去,到了門房這裡,那門役忙過來給陳凱之行禮,陳凱之看了他一眼,不由道:“以後再有人上山,定要事先通報,下不為例。”
陳凱之現在其實還是有點後怕啊,今日之事雖是自己始料未及的,可還是自己想得不夠周到,差一點就壞事了。
“是,是。”門役汗顏道:“只是那楊業楊大人……”
陳凱之吁了口氣道:“這是規矩,規矩不能變,否則我僱請你又有何用?”
他沒有再說什麼,便一步步走上了石階。
…………
在另一頭,總算,一路奔波,陳一壽又回到了內閣,而梁侍讀等人,則紛紛告辭。
王養信雖是一味在心裡安慰自己,可心頭依舊還是沉甸甸的,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愚不可及,哪裡知道這陳凱之真能降服得住那些素來只會惹是生非的勇士營混賬呢?
這一次,真的是坑大了啊。
偷雞不成蝕把米就不說了,這陳凱之似乎已經給了陳公一個極好的印象。
他心裡更在猜測,陳凱之說了自己什麼壞話嗎?一定說了,此人睚眥必報,怎麼可能不說呢。
呵……
想來應當還不至於影響到自己在陳公心裡的印象,畢竟這些日子,自己鞍前馬後,嗯,一定是如此。
可……王養信心裡又有些不踏實。
這一路回來,陳公當然什麼話都沒有說,可王養信總覺得有種不確定。
他心裡踟躕著,卻見陳公已坐在了案牘之後,他忙殷勤地去給陳公斟了茶,這茶水,水溫正好,陳一壽舉起茶盞喝了,彷彿上午的事,一切都沒有發生。
只見他伏案,提著筆,唰唰的票擬了幾份奏疏,似乎覺得有些乏了,便擱筆。
王養信忙討好地上前道:“陳公今日上山下山的,操勞費心了不少,想必已是乏了,學生去預備一些參湯,好給陳公解解乏。”
陳一壽抿嘴笑了笑道:“不必了,你來,坐下,老夫有話問你。”
王養信心裡卻是猛地咯噔了一下,隱隱的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那陳凱之說了自己的壞話啊。
跟了陳公這麼久,他平時根本不會在乎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極少會找自己問什麼話的,就算有什麼話,那也都是公務上的交代。
這是陳公早已養成的習慣,而似這般鄭重其事地找自己說話,是他王養信進這內閣來的第一次。
正因為如此,王養信才忍不住的誠惶誠恐起來。
他忙跪坐下,心裡很是不安,面上卻是假裝無事人一般:“還請陳公示下。”
陳公又呷了口茶,才輕描淡寫地道:“那陳凱之,與你的關係如何?”
王養信身軀一震,果然……來了……
陳凱之這廝,一定告了不少狀,會告什麼狀呢?以那陳凱之的城府,斷然不可能只是說自己無禮之類,莫不是……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是不是自己休妻的事?
又或者是,他透過父親的運作,棄文從武,這……些固然都不算觸犯律令,可德行上,卻是有虧的。
王養信自是很清楚,內閣對於書吏的品德尤為看重,學問是其次,辦事的能力也是其次,可若是德行有什麼問題,這就是極嚴重的事啊。
此時王養信已是驚得一身冷汗。
可現在怎麼辦才好?
不,決不能坐實了陳凱之對他的狀告,那麼……只能攻擊陳凱之了,攻擊他的人品,才能翻身了。
想想看,假若陳凱之是個道德敗壞,厚顏無恥之人,那麼陳凱之對於自己的狀告,還有可信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