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聽她說話,最好要帶著點火爆意味兒,即便語氣不佳,可聽在耳裡,精神也暢快。唉,是,他是賤骨頭,天生欠了這個姑娘。
如今,她不發脾氣、沉著一張略嫌蒼白的鵝蛋臉,冷冷地吐出字句,這……還真教他渾身不舒坦。
“帶弟姐姐,別生大哥哥的氣了啦。他、他其實人挺好的,會說話逗人笑,雖然面板好黑,牙齒白白的,也挺好玩。”水靈兒嘆了口氣,拉了拉李游龍的臂膀,“你說話呀,不是想逗姐姐笑嗎?對啦!扮鬼臉!大哥哥,你快扮鬼臉,像剛才扮給我看的那樣,姐姐一定會笑的,笑了就表示不生氣!快呀!”
這一大一小混得還真熟絡。帶弟覷著,暗自思索,愈想愈覺驚奇——
打上了渡船,他就纏在自己身邊,卻還有能耐跟旁人鬧得瞎熟?
這個男子天生有這般本事,就算把他丟人陌生的人群裡,只要他願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和人稱兄道弟。
“我怕她不捧場。她若不笑,我會很傷心的。”李游龍唉聲嘆氣。
“快快、快扮呵!姐姐一定笑、一定捧場。對不對?”水靈兒小手又伸來扯住帶弟,急著尋求保證。
帶弟唇嚅了嚅,抬起眼睫正欲說話,忽地一張黑臉在面前迅速放大——
“嘿!”李游龍兩隻手把自個兒的臉捏得歪七扭八,鬥雞眼,豬鼻子,斜嘴巴,還吐出半截舌頭。
“哇啊——”帶弟沒半點心理準備,陡見一張鬼臉出現,對方的鼻頭都快碰上自己的。驚呼一聲,反射性往後疾退,她後臀撞上船緣,重心不穩,身子就這麼往後栽了下去。
“哇啊——噗噗噗——”她雙手胡亂揮動,下一刻,“噗通”大響,濺起好大水花,冰冷的江水已灌入口鼻……
房中擺設極為尋常,方桌旁,兩名男子對飲而坐,一個跑堂夥計正將托盤中幾道下酒菜擺上,殷勤笑道:
“兩位客倌,這辣椒炒筍、魚鮮燴柳、醬鴨闆闆可都是咱門知姜鎮的名菜,最適合下黃酒啦,二位慢用,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甭客氣。”
“有件事要麻煩你。”那膚色黝黑的男子由腰間掏出一錠金子遞去,“幫我弄一套姑娘家的衣衫,嗯……別太花俏,最好是月牙色的。剩餘的賞了你。”他這人也真夠古怪,一會兒跟船家爭銀子,錙銖必計,這會兒倒大方了。
金子呵,趕緊放進嘴裡咬咬。“是、是。馬上替大爺辦妥。”那夥計眉開眼笑,跟著退出房外,順手合上門。
房中,另一名男子五官輪廓頗深,及肩的發微卷,他低低笑出,往床榻方向瞥了眼,落下的床帷裡,隱約瞧見一個纖細起伏的曲線。
“我以為是單獨會面,沒想到你還帶著姑娘,咱們所談之事若教她聽取,豈不危險?”目光捕捉到隨意丟在床下的一團溼衣,挑了挑眉。“怎麼?!連姑娘家身上的衣衫都扒得精光了?!你這人,在塞外生活太久,還以為替姑娘除下衣服就如幫羊兒剃毛一般平常嗎?!”
黑臉男子,正是李游龍,咧嘴笑,啃著一塊醬板鴨。“而你,是太久沒回塞外,中原的繁文縟節全教你學會啦!那姑娘落了水,全身溼透,不脫她衣服難道還脫我的呀?!”咦,這話好像有漏洞?因他方才也脫下溼透的衣褲換上乾淨的,唉,誰教他要英勇地跟著跳下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呢!
“這位姑娘叫什麼名字?”
“賣個寶蓋子,帶個弟弟來。”李游龍繼續埋頭啃板鴨。
“呵呵,這名字還真怪。”沒打破沙鍋問到底,只點了點頭。“第一次見你這麼寶貝一個姑娘,很稀奇呵。”
“有啥兒稀奇?我對姑娘家向來都好。”這倒非虛言。塞外的姑娘們喜歡他的風趣豪爽,會展開熱烈的笑容迎向他,她們為他彈琴歌唱、起旋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