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除非你是共產黨人或者詩人,誰還有心思去琢磨什麼該死的詩歌?
牢門上有條窄縫,是供塞進信件用的,就好像還會有人給我寫信似的。“親愛的阿里?什格里,希望你身體健康,坐牢愉快……”
我跪在地上,眼睛正好與窄縫齊平。我瞭解奧貝德,如果是他,他會坐在這兒,掀開窄縫的蓋板,饒有興味地觀察那些晃來晃去的在卡其布包裹下的臀部,猜測那些臀部分別屬於哪些傢伙。我們的寶貝奧平常就喜歡透過分析一個人扎褲帶的高低和鬆緊來判斷其性格。
我可不想去掀開那個蓋板,沒準正有人往裡偷窺,豈不正好四目相對。我被拘留的訊息肯定早已傳開:這個凶神惡煞的什格里,罪有應得,最好把牢房鑰匙扔掉,關他一輩子。
蓋板卻自己掀開了,露出看管我的那個一年級新生的醜臉,告訴我開飯了。“滾開!”我說,但馬上就後悔了。餓著肚子睡覺肯定要做噩夢的。
我夢見一架大力神C…130飛機,機身上畫滿了色彩豔麗的花,就像那些嬉皮士開的車一樣。純白色的螺旋槳緩緩地轉動,有點像電影裡的慢動作,不斷地往外噴著茉莉花。寶貝奧站在右翼尖端,正好在螺旋槳後面,他裹著一襲黑色絲綢長袍,戴一頂高高的禮帽。我身著軍裝,站在左翼。在飛機的轟鳴聲中,寶貝奧扯著嗓門叫嚷著。我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但從他的口型判斷,他是在叫我到他那兒去。我剛一挪步,C…130忽地一傾,來了個三十度的左轉,我們倆同時摔倒,順著機翅滑落,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我陡然驚醒,夢中的尖叫還卡在喉頭,迴響在耳邊。
早上,他們果然拿著一些詩集來向我發難了。沒準你喜歡詩歌,那我不妨告訴你,是里爾克的作品。
校長,或者如他所喜歡的稱呼——司令官,是個老於世故、注重邊幅的傢伙。頭髮總是梳得一絲不亂,軍裝都是自己找裁縫縫製的。參謀與指揮學院的院徽擦得鋥光瓦亮,肩章上綴滿了星星槓槓。
雖然中將的雙劍兩星暫時告缺,但這傢伙正混得順風順水,晉升是早晚的事兒。
他們找到的是我塞在床墊破洞裡的皺巴巴的紙。可找到線索啦,他們心想。
我從不讀詩,奧貝德鍥而不捨地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詩集往我手上塞,可是我連做樣子翻一翻的興趣都提不起來。我藉口說我只喜歡烏爾都文的詩,他便興沖沖地把這個德國詩人的詩作譯成烏爾都文,作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又因為我討厭無韻詩,他便煞費苦心地把詩譯得都押了韻。他總共譯了五首,用堪與書法家媲美的漂亮字型抄寫下來,貼在我的壁櫃裡面。
奧貝德失蹤前那天早上做大掃除時,我把它們塞進了睡墊的破洞裡,心想“二副”再仔細,總不會連這種地方都查到吧。
我作了種種應對的準備,唯獨沒想到這麼幾張紙頭也會成為把柄,這倒真把我給難住了。他們會以什麼樣的罪名指控我?把外國詩歌譯成國語?濫用公共資源?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爆炸芒果 第一章(5)
我決定實話實說。
司令官覺得挺有意思。
“好詩,”他說,把紙頭展平,“看來我們應該取消早操,改為背誦詩歌了。”
他轉身看著“二副”:“你在哪兒找到的?”
“在他床墊裡,長官。”“二副”說,覺得自己主動做了件超乎職責的事,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司令官把“裡克爾”揉成一團,直勾勾地瞪著“二副”,那種眼神只有一個世襲軍人才會有。
“床墊還沒換掉?”
剋得好,我暗自喝彩。
司令官果然是抓大事的,他要為我們的民族把脈,隨時根據三軍總部的風向調整航向。儘管在他最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