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纓的一顆心, 吊在了嗓子口。
任誰,經過了數日眼盲, 在重見光明的歡喜一瞬,看到一把刺向自己的劍,都會嚇的三魂丟了七魄。
若非親眼所見, 她絕不相信雲公子面上有這種表情‐‐
他是倉促趕來的,衣袍翻飛微亂,額上汗涔涔的,看著竟十分狼狽。
就是一瞬間的時間,蘇纓感到自己頭皮發炸, 一道寒意順著脊柱蔓延而上, 惡狠狠的揪著心臟往下扯了一下。
她立時便知, 自己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疏忽之間,心如電轉,數不清的念頭劃過:
難道是他怕自己在這裡看到了他?
不對!
雲公子就是五皇子陳雲昭, 也是她阿爹所稱蘇家在朝中的&ldo;靠山&rdo;,這一點, 陳雲昭從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可為什麼, 自己究竟是看到了什麼,讓他現在神情這樣慌亂呢?
由不得多想了。
他眉目冷冽,殺意已起。
蘇纓內傷未愈, 此刻並調不動內息,不知道有無一戰之力,只袖中有一個燕無恤給的煙信,只要拿出來、拉一下,守在門外的燕無恤必攜陌刀而至。
蘇纓心中滾過兩個念頭,其一,從門外到這裡就算身法再快,也需要十來個彈指的時間。其二,若不知道雲公子究竟掩藏了什麼秘密,若讓燕無恤也看見,豈不是也陷他於險境之中。
這一些念頭有的是隱隱的直覺,有的是猜想,如光如電,俱在瞬息之間,也就是在她肉眼幾不可見的微微眯眼片刻須臾,陳雲昭執劍一步靠近‐‐
片刻時間,蘇纓隱隱的汗濕重衣。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歪了歪身體,朝前走了一步,竟渾然不知眼前有一把劍一樣,雙目發直的迎了上去。
陳雲昭手臂僵住,劍尖垂避讓開,擰著雙眉,腳步微頓,滿肚子狐疑亂生。
蘇纓渾然不覺,彷彿完全沒有看到前面還有個人,她眼神呆滯無光,側過頭,對著方才領路侍從的方向:&ldo;你瞧見我的侍女了麼,她怎麼還沒有回來?&rdo;
在她回頭的當口,陳雲昭又提起劍指向了她的頸。
蘇纓回頭望,那裡哪裡還有人在,領路僕從早已退後多步,俯身跪拜在地,瑟瑟發抖,不敢發一言。
她便又朝前摸索,蹙著眉頭,嘴裡嘀嘀咕咕,很是不滿的模樣。
她雙目睜著,卻好像完全看不到陳雲昭的劍正對著她脖頸,只有三寸之距。
再度即將撞上去之時,那把劍終於還是讓了開去。
不過數個彈指的時間,已歷了兩個生死關頭,蘇纓心口疾跳,一時後怕,一時不知露出破綻沒有,竟真如還未恢復視線的盲人一般,猛地撞到了前方的障物上,被絆得跌了一跤。
膝蓋涼涼的,像是跌破了皮。
鑽心的疼痛和巨大後怕,令她雙目發紅,竟就這般坐在地上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滾出,眼睛也是紅通通的。
陳雲昭緊緊蹙在一處的雙眉,這才舒展開來,他挪開了兩步,施施然走到那跪地俯首的僕從身前,手起劍落。
血液飛濺,那人如麻袋般悄無聲息的跌落在地。
陳雲昭取出袖中巾帕,先擦拭面上的血點,再緩緩擦了劍身,轉頭看蘇纓。
蘇纓屈起跌破膝蓋的一條腿,手輕輕揉著,一面擦眼睛,雙目無焦,眼周都紅了,鬢髮微散,衣上塵跡斑駁,望之狼狽非常。
陳雲昭面現輕微的懊惱之色,而後,又掩藏在瞭如湖面一般紋絲不動,不見微瀾的眼底。
方才一時情急,他這才想起,斥候早報:清歌樓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