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的人飄忽而至,廿一的心控制不住跳得越來越快。
廿一不用抬頭看,也能從對方的呼吸和步伐分辨出,來人正是寧家家主寧重樓,那個根本不想認他的父親。
廿一再看自己一身傷狼狽不堪,沒有好好幹活,偷吃馬料居然正巧被那個人發現,不知那個人會作何感想?
那個人本來就不打算理會他這種低賤兒子,此時此刻會更加厭惡他吧?
那個人會如何處置他,是打罵一頓還是喊王府的人來管教,廿一其實並不關心。
他只是忽然胃痛得實在難忍,神智漸漸恍惚,又不由自主想起先王妃。倘若換成是愛潔淨的先王妃看到這種場面,應該也是無法忍受吧?
記得幫大公子抄過的聖賢書上說,是人就不應跪地舔食,豬狗畜類才從垃圾堆裡翻吃的。廿一一直努力堅持著避免那樣的事情發生,維持著在別人眼裡很可笑的尊嚴,哪怕會換來毒打也不能真如豬狗一般矇昧過活。可是現在,被那個人撞個正著人贓並獲。他是不是在父親和母親的眼裡都與牲畜無異,甚至連牲畜都不如吧?
奴隸也常被稱為奴畜。所以他與畜類一樣的行徑,旁人應是不會大驚小怪的。廿一這樣安慰自己,習慣性地將所有期望降到最低,縮入心中的殼子裡。
不管那個人將要說什麼,對他做什麼,反正是不會揹著二小姐就將他弄死的,所以他都不用怕。他只需要更乖巧一些更順從一些,認錯求饒,爭取讓那個人心軟,不會太嚴厲地折磨他就好。
然而廿一沒有料到,隨後發生的事情,竟是撕裂了他堅強的偽裝,直接刺在他的心上,重重敲擊著他的靈魂。
82父與子之間
“你吃的是什麼?”寧重樓似是隱含怒意,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廿一恭敬答道:“下奴知錯。”
“我問的是,你剛才要吃什麼?”寧重樓提高了聲音強調問題。
廿一瑟縮一下,心中狐疑,莫非寧家也如王府裡一般,按偷吃的東西不同刑責有輕有重?可是那豆餅就掉在地上,瞞不得旁人,寧家家主耳聰目明不會看不見。所以廿一不敢存僥倖之心,乖巧地如實回答:“下奴知錯,不該偷食地上撿的那小半塊餵馬的上等新鮮豆餅,請家主大人責罰。”
寧重樓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分嚴厲,可他剛才心中明明是緊張不忍,不能見廿一居然從馬糞堆裡挑揀吃食,結果話問出口竟是那種腔調。這孩子被嚇到了吧?寧重樓趕緊調整了心情和語氣,告誡道:“那種東西你不能吃的。”
廿一自然知道身為低賤奴隸是不配吃那種高階馬料的。
“這次算了,下次再讓我看見……定不輕饒。”寧重樓每每教育兒子也是用同樣的話,他不由自主就對著廿一如是說,說完了不禁莞爾,腦海中出現了兒子寧從文白胖胖的可愛樣子。他這是怎麼了,竟對廿一也生了幾分親近之意,不知不覺將他視作晚輩?算了,這次本來就是要和顏悅色打探實情的,便順著這樣的情緒問道,“聽說有人往刑房裡送了幾包肉乾,既然是餓了,你怎麼不吃那些東西?”
廿一先是如釋重負以為逃脫責罰而異常欣喜,隨後又是心頭打鼓,琢磨著寧家家主後面那句話的意思。聽起來不像是要追究責任,畢竟旁人往刑房裡存放東西與他有何干系?他沒有偷拿偷吃應該不會為此挨罰。所以廿一急忙磕頭,感激加上大著膽子試著為自己辯解道:“下奴謝家主大人寬宏大量。那些肉乾可能是旁人存的,下奴並未碰觸。再說沒有主人允許,下奴不敢隨意接受來路不明的吃食。”
寧重樓聽著廿一回答問題的措辭,似乎與蠢笨無知粗魯不文的奴隸不太一樣,至少是表現的極為乖巧,又能夠說的出重點自我辯解。聽話懂事的孩子誰不喜歡,寧重樓稍稍欣慰,語氣裡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