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臉……蒼白,蒼白如冢枯骨。
除了那一次受傷,她的臉上一直都泛著微紅的血色。
他心中大慟,哽咽著道:“荷衣……告訴我,那一刻……最後那一刻,你難受麼?”
她微笑,沒有回答。
一次又一次,他夢見她被壓倒在巨石之下,行將就死,轉動著一雙淚眼,楚楚無助地看著自己。而自己則在一旁急得發瘋,卻無能為力。
“當然不難受……你為什麼要這麼想?”她的雙手輕撫著他的胸膛,喃喃道:“你總是喜歡胡思亂想……”
他痴痴地怔了半晌,驀地,長嘆一聲:“若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死得那樣快。”一時間觸目傷神,心灰意冷。眼前諸景,頓如夢幻泡影,化入茫茫夜色,那紫色的衣影亦被一道淒厲的猿聲扯碎,隨著暗紅的燈影中漸行漸遠,消失不見。
“荷衣……我要忘掉你。”他驀然明白過來,便將這句在心裡說了幾千遍的話又對自己說了一遍。
迷行記第四卷
第十九章
那兩年他的日子過得相對寧靜。
除了冬季風痺發作不得不困臥床榻之外,一年中剩下的日子他都在無休無止地忙碌。
往事束之高閣,幻影日漸蒼白。他感到理智的可怕,卻在理智的鞭影下再次進入日常的洪濤,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跑。他不再多想,也不再問自己為了什麼。
自從荷衣亡世,他便明白這世界的意義是無法究詰的。自己每日經歷和麵對的不過是些散亂的碎片,並無多餘的所指。
每一個人的世界都不一樣。荷衣去世,帶走了他的世界。
秋季的時候,他招集工匠,大興土木,把谷內的房屋從裡到外地翻修了一通,增加了九處院落和四道長廊。為的是招回幾位長駐外地的弟子,以應付雲夢谷越來越高的聲望所帶來的繁重醫務。
雲夢穀人對慕容無風迴歸“正常”的本領大為驚訝。他有條不紊地安排著自己的作息,按時服藥,定期出席會診,給新進的弟子授課,批改醫案從不延誤。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形容日益清減,精力卻日益充沛?
房屋營造本屬趙謙和的職責,以往也一向由他全力督辦。這一回慕容無風卻將他晾在一邊,完全把他當作了聽差。從畫屋樣量尺寸,到依格放線、平地盤、做地丁,他每一樣都要過問,而且問得仔細。
趙謙和因此大為頭痛。幾位總管都怕慕容無風真正地“關心”一件事,因為他眼光挑剔,精益求精,就象手裡批出去的藥方那般不容得半點小錯。稍有不滿意,便要大發脾氣,推翻重來。弄得跟著他的人整日提心吊膽,如履薄冰。那圖樣畫了十七八趟,都不能讓他滿意,最後他把其中的一張帶回自己的屋子,研究了幾個時辰,將它改得面目全非,然後交給趙謙和:“就是它了。”
“是不是請方大師過目一下?”趙謙和探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照著這個圖樣去做就行了。”慕容無風道。
方大師就是方天寧,園林界的名宿,在工段營造這一行當裡一言九鼎。此番重金聘來繪製屋樣,老先生名氣大,徒弟多,手腳快。一天一副圖的送過去,都給慕容無風毫不留情地退了回來。要不是看著那張人見人愛的鉅額銀票,他真想破口大罵,拂袖而去。
“皇帝老子的陵墓也沒這麼麻煩!不過是九處尋常的院子而已。” 方天寧的面子挨不過,忍不住向趙謙和抱怨起來:“我在這一行幹了三十年,還真沒見過這麼眼高的主顧!其實,他身子又不好,手下的事也多,何必還操這份心?” “咳咳,老先生莫忘了谷主也是個生意人。想從他身上賺到錢,哪能不費些功夫?”趙謙和滿臉笑容地打圓場:“谷主行事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想照著自己心中的樣子來建這幾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