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有點難為情。”
我大聲在下面問:“師父為什麼難為情?”
師父說:“我們兩個在這裡等了三天,圓覺大師都未出來相見,現在讓你們兩個小孩看見,是有點難為情。”
師父旁邊白髮紫衫的英俊男人忽然開口,聲音帶著笑意卻略微有些蒼老:“孟翀,這是你的小徒弟?你何時收了個小徒弟,我卻不知道?”
師父的名字就是孟翀。那個白髮紫衫的人我沒有見過,但以前師父提過最多的人裡,除了師父門前賣菊花糕的吳大娘,便只有蚩靈教的鳴光教主。
有的時候師父會一邊提到吳大娘,一邊提到鳴光教主,例如在他出門前的一天,要我去買菊花糕的時候便說:“為師以為,少不得也得給鳴光嘗一嘗這吳大娘的菊花糕,他們蚩靈山是沒有的。”
鳴光教主從石丘上俯視下來,瞧見了葉痕,原本帶著微笑的臉轉了怒容。他長得很像神仙,怒的時候就很像門上貼的門神,眼睛睜得很圓,眉毛也連起來,變得不好看。
他說:“葉痕,你這三天跑到哪裡去了?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你將我帶來的乾糧拿去哪裡了?這深山老林裡,你要我打獵麼?”
葉痕沒有答話,我拉起他,一起往石山上面走。上去之後發現原來有兩個石頭凳子,中間一方桌,桌上擺著空棋局和兩盒棋子,我猜想師父和鳴光教主已經下了好多趟棋,是下得累了,才站起來聊天的。
鳴光教主在石凳上坐下,見到葉痕走過來,才看到他臉上滿是淚痕,於是收了怒容露出慈眉善目:“吃了就吃了,我與你孟翀師伯待會打獵去。”說了這話,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於是糾正道:“我與你孟翀師伯待會摘果子去。佛門聖地,阿彌陀佛,不敢造業。”
葉痕摸到另一處石凳上坐下,呆呆地望著我。我也去瞧他,適才沒有仔細去看,現下覺得他長得很白很乾淨,比他身上的白綢還白,像五月的筍,很鮮很嫩。我湊過去捏了捏他的臉,他有點疼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傻傻地笑。
我師父俯下身,勾了勾葉痕的鼻子,笑著說:“原來這就是你們蚩靈教未來的聖靈,長得挺可人。”
鳴光嗯了一聲,不再理我師父,開始拿桌上的旗子擺弄棋局。
師父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撥浪鼓,我瞧見這個是我小時候玩過的東西,不知道師父竟然還保留著。師父笑的像一尊彌勒佛,將小撥浪鼓遞到葉痕的小爪子裡,然後將他從石凳上抱起來,放在旁邊地上,說:“小朋友,一邊玩去。”
我拉過葉痕,看師父一挪屁股坐在石凳上,也開始擺弄棋局,於是對葉痕說:“他們不理我們,我們下去。”
葉痕點頭說好,然後叫我低下頭。
他趴在我的耳邊吹氣說話,吹得我的耳朵很癢。他說:“我們偷偷溜進洞裡。”
我是個尊師重道的人,師父都不進去,我就更不能進去。但是葉痕拉著我跑,我想,這不是我自己要進去的,是被脅迫的。
到了洞口,我抬頭去看師父,師父和鳴光教主下棋下得很專注。我大聲叫他,他沒有抬頭,只是擺了擺手。
我的手被猛地一拽,身體就滑了出去。我低頭去瞧前面跑著的葉痕,想不出他哪裡來得那麼大勁力。
洞裡黑黢黢的,有滴水的聲音,但前方好似有個光亮的小點,我和葉痕跑過去,原來是一點香燭。香燭的左側有個門,我輕輕地一推,竟然推開了。
可是一隻腳還沒有邁進去,就聽到一個人聲從四面八方傳過來,聲音打在幽長的洞壁上,發出一遍又一遍的迴音。
“得無所離,即除諸幻。譬如鑽火,兩木相因,火出木盡,灰飛煙滅;以幻修幻,亦復如是。諸幻雖盡,不入斷滅。”
——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