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對弈的事情,這位殿下是從哪兒聽說的?
阿凝抿抿唇,“殿下當真神通廣大,連這都能聽說。”
細想起來,祈王殿下當真是個令人心驚的人物。去年在九霞山時,他明顯是假扮受傷,就是為了嫁禍宣王趙玠;後來,當世人都以為四殿下在祈王府“重傷不起”時,他已經一身清閒地跑去方鑑樓看書了;還有文皇后中毒一事……
嘆只嘆,他這副皮囊生得好,俊逸儒雅的模樣騙過了天下人的眼,但阿凝知道,他的本質始終是危險可怕的。或者,她窺見的還只是他的冰山一角,他的真貌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阿凝猜的很不錯。趙琰就是這麼個複雜的人。他因在阿凝面前洩露了太多,如今都懶得隱藏一下,直接就挑明瞭東臨侯府中有他的人。
二人都不再糾結於此,開始專心下棋。阿凝執白子,趙琰執黑子。祈王殿下自是一派氣定神閒,一邊下棋一邊還偶爾抬頭欣賞一下這張完美到人神共憤的臉蛋。阿凝呢,她下棋的特點就一個字,穩。特別是面對這等一看就不是善茬兒的對手,更是步步斟酌,絲毫不敢怠慢。
黑子的陣勢十分溫和,每一步都同他此刻的表情一樣從容散漫。阿凝原以為是他使的什麼詐,故而一直小心翼翼,直到白子贏了時,她才好奇地抬頭看他。
她可不信,他的棋藝只是如此而已。爹爹說過,越是善於心機的人,下棋越是詭詐重重。
榮六姑娘這回又猜對了,祈王殿下的棋藝當然不是如此。這會兒她一抬眼,就看對面男子笑得溫雅舒朗,如明月皎皎,又如春風過境。
“下得開心麼?”舒朗的男聲,平和的語氣,揉著淡淡笑意,就像兩個人剛從風景旖旎之處遊歷回來,他問一句:“玩得開心麼?”
阿凝:“……”
趙琰已經站起身,“雪又下起來了,你隨我去書房一趟吧。”
不知何時,紛紛揚揚的雪花又開始飄落下來,晶瑩剔透的冰花灑在密密匝匝的臘梅花簇上,有些透過花樹稀稀疏疏地漏下來,落在二人的頭上肩上,也落在黑白子相間的棋盤上。
阿凝起身,跟在男子後面走出梅花林,才後知後覺道:“殿下沒有盡全力吧?殿下未免太小看我了。”
趙琰只對她笑了一下,並未回答她。他心想:哪裡敢小瞧你這隻小狐狸,只是……他很享受這種讓著她的感覺。
在趙琰的生命裡,什麼都是自己辛苦爭來的。世間人各執一方利益,整日裡爭奪不休,從未有人會無條件讓給另一個人。他覺得,讓著她,就是對她最好的表現。
趙琰所說的書房就在紛雪樓的東廂。阿凝最近只在這巴掌大地方待著,知道這裡有一個小書房,外頭恰有一株盛放的寒梅,低枝入窗,風雅之極。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她也只遠遠瞧一眼罷了。
趙琰走到書房外的廊下,伸手撣了下身上的雪花,轉頭一看,阿凝的斗篷上也落滿了雪花,甚至鬢髮上都有。冰花落在烏黑的發上,雪膚明眸中透著一種懾人之美。
他的雙手掩在寬大袖子裡,下意識就想動手幫她把雪花拂去,終是忍住了。
阿凝只是用帕子輕輕拍了斗篷上的雪珠子,又好奇地朝洞開的書房門看,“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看一樣東西。”
阿凝進去一看,只見書房擺設簡約雅緻,紅木雕花書架上稀稀落落放了些卷軸,壁上掛了幾幅水墨古韻的畫卷圖軸,伴著窗外探進來的寒梅花枝,顯得分外清幽。
古人書齋講究禪意,所謂修竹百竿,以招清風,長松一株,可掛明月,老梅寒蹇,低枝入窗,芳草縟苔,周於砌下,這間小小的書齋當真得其精要。
只不過,阿凝此刻沒空感受這份禪意,她的視線落在了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