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再次蹙眉,感覺剛剛逼下的胃中的苦澀又翻騰了上來,暈在唇邊,暈在心裡——鳳藻宮,自己這個賢妃竟然彷彿做不得一點兒主似的,只像一個金貴的囚犯,被所有人牢牢盯著,緊緊看著。她們看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肚子裡這塊金貴的骨肉。
元春知道,從後宮的嬪妃,到伺候的宮人,甚至尚宮局的舊友,她們都看不起自己,不僅是因為自己沒有顯赫的家世撐腰,更是因為,在她們眼裡,自己不過是個恬不知恥的爬床宮女,而非真正透過選秀進宮的大家閨秀。
本朝的宮妃選秀,只有三品以上官員的嫡女方能入選,賈府雖然頂了一個國公府的名號,但是賈政本人不過是個五品官,元春沒有參選的資格;但是本朝宮女女官皆是從良家子中挑選,因此,賈政和賈赦冒著拼一拼的想法,將元春送進宮當了女史。不過,若是無法封妃,女官們直到二十五歲方可出宮,賈府用這代唯一一個嫡女下如此血本,顯然是有些瘋狂了。
想到這裡,元春不知道是該怨父親拿女兒一生的幸福做賭注,還是該慶幸,自己在去御書房送書的途中遇到了皇上,太過緊張不慎摔倒後還被皇上親手扶起……回想起雲朔扶起自己時溫柔的雙眸,元春這才覺得,軟綿綿的身體裡微微有了一些力量。
明知不該奢望,可是,那是自己在這冷漠的皇宮中唯一的一絲溫暖,怎麼能不眷戀?
“賢妃娘娘,請不要屈著身子,這樣對孩子不好。”嬤嬤見元春維持著半躺又不躺的姿勢發呆,忍不住再次開口提醒。
元春只能再次躺下,依著嬤嬤的意思半側著身體躺下,心裡的苦澀更甚:這個嬤嬤是皇貴太妃送來的司藥嬤嬤,並非她鳳藻宮的人,與公與私,她都開罪不起。
鳳藻宮又陷入了難熬的靜寂,良久,元春才小聲問道:“嬤嬤,總是臥床對孩子也不好,本宮……想出去走走。”同樣是自稱“本宮”,元春這句不僅沒有周貴妃的傲然,反而顯出幾分戰戰兢兢的畏縮來。
司藥嬤嬤站直身子看元春,聲音更加刻板:“娘娘的身體較弱,腹中胎兒也不太穩定,還是安養為好。太醫說,等過了頭三個月,您便可適當活動。”
“知道了……”元春垂眸,只能再次躺倒,靜靜地熬過再一個無所事事的白天黑夜。
賢妃懷孕,閉門安養,鳳藻宮門可羅雀,內裡的人就如囚犯一般,外表光鮮,內心荒涼。這就像沙漠中的苦行者,雖然帶了足夠的水和食物,可是在漫漫黃沙中孤身一人,聽耳邊風沙呼嘯,隆隆聲中含著死寂……絕望中,心靈的乾涸無物可解。
鳳華宮,周貴妃偎在美人榻上,帶著長長鎏金指套的指甲慢慢劃過賬本上一行行清楚明晰的字跡,良久,才微微抬起鳳眸,問道:“皇上的意思是,讓李淑妃、史昭儀和甄昭容協理尚服局、尚食局和尚儀局的事務?”
宮內六尚分別為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工,以掌宮掖之政,其中以尚宮最重,以尚食、尚服和尚工最有油水。雖說這次分去的只是尚儀、尚服、尚食三局,但從數量上言,已經分去了周貴妃一半的權力。
美人榻旁的太監躬身,小心翼翼答道:“是。但娘娘放心,皇上說了,六宮之事仍有貴妃娘娘總理。”
周貴妃忽然抬頭一笑,嫣然動人,可是轉動的雙眸中閃著絲絲冷意:“皇上的旨意,本宮當然不能違抗。現在後宮可比以前忙多了,本宮也怕一個不周全不小心,出了岔子,讓哪位妹妹受了委屈——但是,賢妃呢?沒道理讓正三品的昭儀和昭容協理宮務,卻把賢妃給晾著吧?”
提起元春,周貴妃真是努力平復著心氣,這才沒讓自己露出咬牙切齒的模樣。尚宮局是她一手管理,元春在新年間跟雲朔暗度陳倉之事她也早已知曉,雖然賈家跟林家有著這麼個藕斷絲連的親戚關係,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