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會在意我的左手的,也沒有人想知道我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是怎麼斷掉的。我把僅有的小妮的防疫針接種證和三里灣居委會開據的證明拿了出來。
由於小妮是我撿來的,沒有正規的收養手續,我不知往三里河居委會跑了多少次,在我的一再央求下,居委會最終同意,給開了一個證明,證明有小妮這個人,和我一起生活。我拿著證明到派出所,派出所說上戶口需要醫院開據的出生證明,我哪裡能找得到。總之,小妮一直沒有戶口。
和我同住一個院的,有個唐妹子,也是多年前從鄉下來的。她四十多歲了,整天濃妝豔抹的,每天很晚才回來。我偶爾聽人說她是做那種事的,但我不確定。不管怎麼說,她人確實不錯,有時我和小妮出去撿垃圾,她中午還幫著做飯,喂喂小毛。
她知道我為小妮的戶口發愁時,對我說:‘現在滿大街都是辦假證的,花上幾十塊錢,辦個假出生證明不就行了嗎?劉大哥,你不用那麼死心眼兒,幹什麼事都一板一眼的。你放心,戶籍人員是查不出來的。’
我想了想說:‘不行,是啥就是啥,我不能欺騙組織!’
站在報名臺前,我開始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有聽唐妹子的話。右邊的那位女老師肯定是剛才的氣還沒有消,說話氣狠狠的,正巴不得找個地方撒氣。她看我拿不出證件,說:‘你也不打聽打聽,一實小是給什麼人上的,是給你們這些人上的嗎?別說你沒有戶口,沒有房產證,什麼都沒有,就是那些有的,他也不一定上得成,我們還要看看他是什麼個身份。光高城市機關事業單位的子女,我們還招呼不過來呢。要是私企老闆,那也可以,一年兩萬,來吧。’
她看了居委會開的證明後,譏笑著,舉著證明跟旁邊的幾位老師說:‘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撿來的,啊!撿來的,計劃生育的不找上門就算便宜你了。還敢來這裡,沒有戶口,沒有戶口,也不知道是那裡來的野種。’她說完後,把證明摔在了小妮的臉上。
小妮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睛一直盯著那位女老師。其他老師依然毫無反應。我當時氣壞了,撿起了證明,說不上話來,只是指著那位女老師說:‘你你你,你怎麼罵人?你你你——’
那位女老師喊到:‘保安,把這個老頭子和這個沒有戶口的野種趕出去。凡是進來的,你先檢查一遍他們的證件,別再讓這樣的人混進來!’隨後,保安把我們趕了出去,小妮還是一臉木訥的表情,眼睛盯著地面看。她手裡還是緊緊攥著那根削好的鉛筆。
在回來的路上,我腦子裡空空的,小妮一直跟在後面,眼睛盯著地面。她摔了一跤,站起來時,沒有打新衣服上的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回到家,歇了一會兒後,我對小妮說:‘妮兒,我們不上一實小了,學校多著呢,總有辦法的。累了一天了,你在家睡覺,哪裡也不要去,我出去一趟。’我出門時,回過頭看看,小妮一聲不吭,盯著前面發呆,小毛臥在她的腳邊,也沒有一點動靜。
我跟唐妹子說,如果我中午回來得晚,幫忙做頓飯,唐妹子答應了,說孩子上學要緊。我先後去了市裡的其他小學,可能有五六個,二實小、三實小、礦務局小學都去遍了。有的直接說不要,有的雖然說話客氣,但我知道希望也不大,都說其他條件可以將就,戶口是硬指標,小妮沒有戶口這一項無論如何也通不過,他們已經答應過計生委,幫忙統計計劃生育。
我中午回來吃了飯,把情況跟唐妹子說了,唐妹子說:‘市裡的學校別再考慮了,你到附近村裡的小學看看,那裡擠的人少,說不定有個學上。唉,誰讓我們是窮人呢!窮人永遠趕不上趟。我原來認識一個學校的一個主任,還是好多年前了,我想他還記得我。就是那個學校特別遠,你先去附近的學校看看,如果實在不行,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