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視線對上,只覺喉頭一緊。
他不知此子是何人,但見他站在陳巍和範遠之後,樣貌又甚是年輕,便猜測應只是個軍中小將。
想自己為官幾十載,竟還被個名不轉經的小將眼神駭住,頓覺失了顏面,繼續怒目而視。
陳巍和範遠立在簷下,他們身上的甲冑雖也早已在雨中溼透,可比起髮髻都被淋散的姚正卿一行人,還是同“狼狽”二字半點不沾邊。
陳巍居高臨下望著他道:“姚郡守這是要為安山王盡忠,甘賠上整個陶郡?”
姚正卿年事已高,淋了雨,又怒急攻心,說話間已是止不住地咳嗽:“是你坪州背信棄義在先!陳巍啊陳巍,你我昔時皆為梁臣,老夫今日便奉勸你一句,莫要因長廉王那點知遇之恩,便被愚忠蒙了眼。那溫氏一黃毛丫頭,在這群雄逐鹿天下之際,能成什麼事?”
他厲聲道:“這就是天要亡溫氏,天要亡大梁!否則他溫氏男兒l豈會被裴頌屠盡?”
這話說得實在是刺耳,範遠拔刀抵在了姚正卿頸側:“你這老匹夫,再敢口出瘋言,老子宰了你!”
姚正卿卻只是哈哈大笑:“你們得長廉王重用,自是沒經歷過那些仕途上的坎坷,便要裝聾作啞,否認大梁朝廷就是爛到了根子裡?天下多少仕子,十年寒窗苦讀,只為科舉這條路直通青雲,可三榜進士又算什麼?在洛都城裡,給權貴閹人提鞋尚且不配!朝堂百官尸位素餐,君王久病朝令夕改,反倒是外戚說一不二,多少忠臣良將含冤受死?這樣的君,這樣的國,還有何可忠之處?”
陳巍道:“天地君親師,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則無安人。為臣者,文死諫,武死戰,君王身邊有宵逆之輩,我等當清君側,扶社稷。王爺和世子先前一直在做的,也是除敖黨,濟民生。大梁分明已再現了生機,是賊子裴頌將天下百姓重新置於了水深火熱中,今爾因不臣之心,如此詆譭舊主,不覺老臉羞矣麼?”
姚正卿花白的鬚髮在雨中溼成了一綹綹,他愴然嗆聲道:“溫氏氣數已盡,我不曾得長廉王知遇,做不到如周敬安那等愚臣一般殉節,裴頌那等宵逆,也不配我為之效忠。唯朔邊侯魏岐山,乃當世
() 雄傑,老夫甘為其所驅使。”
他看向陳巍:“你今日若放了老夫,老夫只當沒有你夜襲我陶郡一回事。你重節,恐就這般投了魏岐山,辱了名聲,老夫可替你引薦,讓魏侯那邊親自招攬你。否則等安山王攻破坪州,生擒了溫氏女,回頭再攻陶郡,你便再無機會了。”
陳巍看著姚正卿,只道:“翁主不該囑咐我等留你們性命。”
他吩咐底下人:“押上囚車,帶回坪州,交與翁主處置吧。”
範遠已是憋得一肚子火氣,當即就道:“得令!老子親自送這老不死的上囚車!”
他一把拽起姚正卿便往院外囚車上拖,姚正卿鞋都被拖掉了一隻,狼狽嘶聲大喊:“陳巍,老夫勸你想清楚!長廉王父子若還在世,你如此行事尚能一搏前程,今溫氏女興許已落到安山王手上,你不為自己謀條出路,還想以卵擊石,自取滅亡麼?”
陳巍回身看著已被拖至院門口的姚正卿,道:“只怕要讓姚郡守失望了。”
範遠一把將人扔進囚車裡,“呸”了聲:“都說你這老匹夫心思深沉,老子看啊,再給你長三個腦袋,你也比不上咱翁主一根手指頭!還翁主落在安山王那老慫貨手裡,那老慫貨這會兒l正和伊州打著呢,有空搭理你?”
姚正卿跌坐在囚車上,心下頭一回生出了無盡迷茫來,他難以置信般顫喝道:“怎麼可能?安山王怎會在此時同伊州開戰?”
範遠嗤笑道:“你把魏岐山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