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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復掂量了,不能讓你們跟著我往黑道上走,

你們,”爹指點著我們,說,“你們都去入社,我一個人單幹。我早就發過誓要

單幹到底,不能自己掌自己的嘴。”

“他爹,”娘含著眼淚說,“要人還是一家子齊入了吧,你一個人在外邊單

幹,這算怎麼一回事?”

“我說過了,要想讓我人社,除非毛澤東親自下令。但毛澤東的命令是‘人

社自願,退社自由’,他們憑什麼強逼我?他們的官職,難道比毛澤東還大嗎?

我就是不服這口氣,我就要用我的行動,試驗一下毛澤東說話算數不算數。”

“爹,”金龍哥用嘲諷的口吻說,“您就不要一口一個毛澤東了,毛澤東這

名字,不是我們這些人叫的,要叫毛主席!”

“你說得對,”爹說,“應該叫毛主席。我雖然單幹,也是毛主席的子民。

我的土地、房屋,都是毛主席領導下的共產黨分給我的。前天洪泰嶽託人帶話給

我,說再不入社,就要對我採取強制措施。牛不喝水強按頭?不行,我要上訪,

去縣裡,去省裡,去北京。”父親對母親叮囑道,“我走之後,你帶著孩子們去

人社。咱家有八畝地,五口人,人均一畝六分,你們帶走六畝四,剩下的歸我。

有一盤耬,是土改時分的,你們也帶著去入社,但這頭小公牛,給我留下。這三

間廂房,顯然是沒法分了,孩子們都大了,這幾間小屋盛不下了,入了社,你們

就可以跟大隊裡申請宅基地蓋房子,等你們蓋好了房子,就搬出去,我死守著這

裡,房子不倒,我不離開,房子倒了,我在廢墟上支個窩棚,依然不離開。”

“爹,何必呢?”金龍哥說,“你一個人,與社會潮流對抗,這不是扒著眼

照鏡子自找難看嗎?我雖然年輕,爹,但是我也感覺到了,階級鬥爭要起來了。

像我們這種根不紅苗不正的人,跟著潮流走也許還能躲過劫難,逆著潮流走,正

是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啊!”

“所以我讓你們人社,我是僱農,我怕什麼?我已經四十歲了,一輩子沒出

過彩,想不到單幹,競使我成了個人物。哈哈,哈哈哈哈,”爹笑著,眼淚流到

了藍色的臉上。“他娘,”爹說,“給我烙點乾糧,我要上訪去。”

娘哭著說:“他爹,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不能離開你,讓孩子們人社,我跟

你單幹。”

爹說:“不行,你的根基不好,入了社有保護,跟著我單幹,他們就有理由

把你的根刨出來,這給我也添麻煩。”

“爹,”我大聲喊叫著,“我跟你單幹!”

“胡說!”爹說,“小孩子家,懂什麼!”

“我懂。我什麼都懂。我也討厭洪泰嶽、黃瞳那些人。我尤其討厭那吳秋香,

她算什麼東西?眯縫著母狗眼,嘴一抻一咧,像個雞屁眼子,她有什麼資格到我

們家裡來冒充進步分子?”母親瞪我一眼:“小孩子家嘴巴別那麼損!”我接著

說:“我跟你單幹,你送糞我給你趕著牛拉車。我們的木輪車動靜大,嘎吱嘎吱,

不同凡響,好聽。我們鬧獨立,個人英雄主義,爹,我很佩服你,我跟你單幹。

學,我也不上了,我天生不是上學的材料,一上課就犯困。爹,你是半邊藍臉,

我是藍臉半邊,兩個藍臉,怎能分開?我的藍臉,屢遭嘲笑。索性讓他們笑個夠,

笑死他們。兩個藍臉鬧單幹,全縣唯一,全省唯